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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岩-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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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岩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涌动了一下,他没有察觉自己的眼神已经变得柔和,“既然想过,那就这样定了?反正家里也住得下。疗养院那边还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张月桂拿起餐巾纸擦了擦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不行哟,现在我还不用你养老呢。你好好读你的书,等你考上大学了再来孝敬我吧。”

秦东岳听到这里,心里却是一跳,暗想总算有人能制得住他了。重岩这孩子一直就是在学校里混日子,一点儿没有要好好备考,准备念个好大学的意思。如今老太太说了这番话,重岩总该打起精神来,对自己的未来做一番规划了吧?

重岩脸上果然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微弱地抗议,“这有什么关系啊?”

老太太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重岩呐,我跟你说,你在这个城市里读书、做生意,就已经很忙了,哪有时间陪着我?你让我平时就在家里呆着?或者就在楼下小区里一个人孤零零地溜溜弯?我一把年纪了,除了你们几个小年轻谁也不认识,想去公园转转,连坐几路公交车都不知道,这日子能过的有意思吗?”

重岩默然不语。

老太太又说:“疗养院条件好,每天都有医生护士值班,楼上楼下都是熟人。没事儿我们一起做个手工,或者一起看看节目都挺有意思的,日子也热闹。所以啊,我还是回去吧。等你在这里根基扎稳了,也有多一点儿的时间陪着我了,再把我接过来吧。”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老太太心里明白,嘴上却没说。重岩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的,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在学业上,甚至是在他做生意的事情上,都离不开他那个爹的扶持。哪怕他爹看不上这个儿子,但血脉关系在这里摆着,重岩真有了什么麻烦,李家总能搭把手帮个忙。可若是她留在这里,重岩哪怕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也会刻意疏远跟李家的关系,他们这父子关系本来就不亲近,再刻意疏远,那还剩下什么?

重岩若是真遇到什么事儿,难道还能指望她这个老太太给他解决吗?真到那时候,现抱大腿只怕就来不及了。

张月桂能为他做的事不多,唯有这一样是她能够做到的。

重岩陷入了两难之中,他不想让老太太走,可是把老太太留下来,他又确实没法保证每天都有时间陪着她。学校的规定就在那里摆着,他早上离家,晚上要下了晚自习才能回来。这一天一天的,老太太一个人该怎么打发时间?请保姆?请看护?万一请来的人不尽责,又该怎么办?

秦东岳拍拍他的手,“先吃饭。姥姥还想吃点儿什么?”

张月桂摆摆手,笑着说:“上岁数了,身体不中用了,吃不下多少东西,就是喜欢这个味道。让你破费啦。”

秦东岳忙说客气。

张月桂又说:“重岩这孩子脾气不好,属鸭子的,肉都煮烂了,嘴巴还是硬的。你们既然做了合伙人,要相互扶持。他这臭脾气,还请你多担待。”

重岩低着头听她唠叨,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轻轻砸在了手背上。

第82章无形的滋养

重岩虽然拒绝了张赫一起去看花展的邀约,但他心里也清楚,张赫既然找上门来,就不会那么轻易放手,肯定还有后招。

果然第二天,花店里值班的店员给他打电话,说有位姓张的客人送了两盆新品蝴蝶兰到店里,指名是送给他们老板重岩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东西都送上门来了,他再躲着就有些不像样儿了。重岩只能打电话给张赫,谢谢他的礼物,约他出来一起吃个饭。

张赫欣然赴约,去的时候还带了两瓶红酒,说是送给重岩姥姥的。

这人礼数周到,仪态举止又温文尔雅,只看外表的话,很难想象他会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重岩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张赫先找上李彦清,又舍弃了他找上自己,那么在自己和李彦清的身上一定有什么共同点在吸引他。比如,他们都是李承运生在外面的儿子。但除了这一点之外,重岩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相似之处。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张赫想对付李家,或者对付李承运,难道他就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吗?为什么要这么迂回地找上他们两个私生子?

上一世张赫也是这般煞费苦心地培养他,然后通过他来跟李家的两位少爷争斗,可是就算最后重岩获胜,在这个过程当中张赫又得到什么好处了呢?李氏的钱仍是李氏的,他总不会只想看看李家的热闹吧?

他到底图什么呢?

张赫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装着饮料的大玻璃杯,亲手放在重岩面前,笑着说:“来,来,这个沙棘是好东西,营养丰富,又止咳润肺,像咱们这种雾霾严重的地区应该多喝。”

重岩连忙道谢。

张赫又说:“以前知道小兄弟能干,还以为是家里有人帮忙。现在……”停顿了一下,他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歉意,“说句小兄弟可能要生气的话,我最近找人打听了一下小兄弟的背景,这才知道原来小兄弟做起自己的生意来全凭个人本事,竟没有沾家里一丁点儿的光。张某真是佩服。”

重岩笑了笑,暗想若不是他知道张赫暗中做的那些事,只看他一脸诚恳的表情,搞不好真要被他这番话给感动了。再者他这话初听倒是没什么,细细想想,便觉得佩服两个字带着几分挑拨离间的意思。

“小买卖,”重岩笑了笑,“不算什么。”

张赫又是一番感慨唏嘘,然后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小兄弟是住在福安公寓吗?”

重岩愣了一下,摇摇头,“张哥怎么会想到那里?”

张赫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昨天从那里经过,正好看见令尊从那里出来。李家只有你一个小少爷住在外边,我还以为……唉,冒昧了。”

重岩说了句“没关系”,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张赫突然说起这个,总不会真是碰巧想起来了。难道真在那里看见了李承运?那李承运又跑去那里做什么?难道真在那里弄了个房子?依着李承运的脾性,养着女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那么张赫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暗示他李承运不把他当回事儿?有时间去看情-妇,却没时间去看望他这个儿子?暗示他李承运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重岩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前一世张赫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的重岩以为他与自己同仇敌忾,并没想太多。事实上,他跟李承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淡漠,与他慢慢改变了对李承运的态度亦有极大的关系。细想起来,他刚刚被接回京城的时候,李承运对他还是问寒问暖的,后来……

后来他心里就只剩下了浓重的危机意识,而狼群中,似乎只有张赫一个人是他的盟友。

重岩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但是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总觉得自己那时的紧张与恐惧有些……嗯,有些过了头。他当时只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人,他不懂大家族里的这一套明争暗斗,如果张赫不说,他也许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有那么危险。正是这种危险的迫近,才激发起了重岩向上爬的决心。

而现在,当重岩再一次审视这一段经历,他忽然发觉这些所谓的危险远远没有张赫当初描述的那般险恶。

他是在有意地误导自己。

重岩心想,人老了就这一点不好,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总是免不了会发现当初的自觉有多么愚蠢。难怪古人要说四十而不惑,只有到了这个年龄,该吃的亏都吃过了,脑子才会变得清楚起来。

至于李承运这个人,如果重岩真的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或许会因为张赫的几句话而对他生出怨恨。但是现在的重岩却并不在意。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觉得自己可以把李承运当成一个熟人,甚至当成一个家人,却很难把他当成是一个父亲。

他已经过了需要父亲的年龄。

重岩一想到自己快要奔四去了,就觉得什么兴致都没了,简直想拍着张赫的肩膀说一句,“哥儿们,别闹了,这些都是咱玩剩下的,换个花样行么?”

张赫也是聪明人,挑拨离间的话点到即止,话题很快绕到了前些天的花展上去,重岩也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察觉。

一顿饭说说笑笑,气氛居然也十分融洽。张赫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谈吐更是吸引人。以至于重岩都生出了几分遗憾来,暗想若这人若只是一个单纯的朋友,像前一世的林培那样,有时间了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那该有多好。

可惜,世事总不能如人意。

“世事总不能如人意。”

转天中午,重岩再一次听到了同样的话。

说话的人是海青天,他站在空荡荡的房屋中央,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张开手臂做了一个夸张的感慨的姿势,“我明明看中了电子城一楼的店铺,人家偏偏早一步租出去了;我明明想给老大你省点儿钱,偏偏租到的是一家还需要重新装修的店铺……”

重岩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行啦,刚租到的店铺哪有不用装修的?我倒是觉得这里比电子城那个店铺的位置更合适一些。咱们毕竟不走低价批发电子产品的路子,跑到电子城去凑热闹,反而让人觉得定位不清了。”

海青天笑着说:“老大说的是。”

重岩又问他,“助手找到了吗?”

海青天迟疑了一下,“在找。”他生性谨慎,又因为自己曾经的经历对陌生人极不信任,要让他找到合心意的助手,只怕不易。但重岩还是打算让他自己去办这件事,海青天才二十多岁,他不能总是缩在壳里,要学会自己跟外界接触才行。

两人商量了一下装修的大致风格,海青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对了老大,我前些天查到一些事情。”

重岩失笑,“不是说让你别再弄这些事了吗?怎么?职业病发作,入戏太深,出不来了?”

“不是,”海青天解释说:“是追踪上次查到的消息,无意中发现的。就在这个城市里,你认识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是张赫的校友。”

重岩一愣,“谁?”

“李承运的夫人,程蔚的姑妈,程瑜。”海青天洋洋得意地说:“她学的也是经济学,比张赫高一届。不过她毕业就回国了,没多久就跟李承运订了婚,半年后结婚。”

重岩想了想说:“你怀疑他们认识?”

“肯定认识。”海青天笃定地说:“塔尔萨大学华人学生不多,又是同一个专业,他们不可能不认识。我现在怀疑的是,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呃,超乎友谊的关系。你想啊,张赫的父母家人,甚至他的事业都在国外,他一个人跑回国内做什么?”

重岩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他觉得张赫不像是一个为了感情而丧失理智的男人,何况真是为了挽回感情的话,他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趁着程瑜没嫁人之前赶回来?反而等她嫁人生子,步入中年之后才跑回来挽回感情?

这说不通。

“先这样吧。”重岩摇摇头说:“我觉得你最好别再做老行当了。就像你上次查张杭的背景,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有麻烦找上来了。”

“我知道。”海青天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他同样也有些担心重岩,不管重岩再怎么心思缜密,毕竟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出现在他身边的心思叵测的人又实在太多。

重岩拍拍他的肩膀,“我联系了给别墅装修的那家公司,让他们的设计师直接跟你联系。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他沟通吧。”

海青天笑着说:“都听我的?”

重岩点点头,“都听你的。”

海青天乐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不对呀,你现在还没开学呢,把活儿都甩给我,你是要偷懒吗?”

“不是偷懒。”重岩叹了口气,“送我姥姥回临海去。”

海青天闻言也有些不舍,“真要走啊?”

重岩没吭声。张月桂不肯留下来,无非是怕拖累他。归根结底,还是他不够强大的缘故。既然他现在没有能力给老太太一个安稳舒服的生活,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把她放到安全的地方去。

重岩前几天曾经单独去见给老太太做检查的那位大夫,想问问老太太还有多少时间。那大夫拍着他的肩膀,含糊地说了一句:生命是极其复杂奇妙的东西,像一架精密的仪器。心怀希望,每天都情绪饱满,就像是给机器定期做极好的保养,这架机器自然能够继续运转下去。一旦心里没有了希望,那么,机器生锈,自然就运转不下去了。

这句话重岩琢磨了很久。别人都说他情商低,时间久了,重岩自己也觉得大概真是有点儿低吧。反正他从来都理解不了这种像诗歌似的、没有明确含义的语言。在经过了若干时间的思考之后,他觉得大夫故弄玄虚,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归纳起来就一句话吧:让老太太保持心情愉快。

好吧,怎么能让老太太心情愉快呢?好吃好喝当然还不够,还要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孤老太太。上辈子自己没去看望过她,她身边也没有别的亲戚,心情大概不会好到哪里去,或者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会……呃,运转不下去了吧?

老太太回去的时候带了好多特产,烤鸭、果脯、酥糖、点心等等,说要带回去给老朋友们尝一尝。走之前看电视说景泰蓝也是京城的特产,又特意买了一堆景泰蓝的小工艺品带着回去送人。

无论她做什么,重岩总是配合的。就算他情商低,他也知道人的态度是个很微妙的东西,会在无形中对别人造成某种影响。哪怕是最富有爱心的工作人员,在面对没有家人照看的老人和一个时常有家人探望的老人时,神情语气也会不自觉的有所不同。时间久了,潜移默化之下,那没人探望的老人也会不自己地认为自己确实可怜。

心情不好,精神总是有些抑郁,健康情况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重岩有些内疚地想,上辈子的张月桂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那时他年轻气盛,又认定了张月桂从心底里恨着他,巴不得跟他分开,因此也没有回去探望过她。

如今情况不同,除了重岩每到假期就回来,还有金明一家时不时的会去看看她,或者接她出来散散心。周围的人都知道张月桂在外面还有家人,并不是一个没人照顾的孤老太太,对待她的态度自然也会有所不同。而对张月桂来说,她的日子过的有底气,心境也会有所不同吧。

如今再想起那位大夫所说的生命奇妙的话,重岩心中隐隐有了新的感悟。生命确实无比奇妙,仅仅活着,会行走会呼吸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各种无形的养料来滋养:亲情、友情、信任、关怀……只有满足了这些条件,才算是真正活着。

才算是没有白活一趟。

而自己的前生,似乎在不经意之间错过了很多的东西。

第83章不平静的夜晚

“三十六郡”的墨兰赶在春季兰花大赛报名截止的前一天递交了参赛申请。申请表附带两张照片,照片上的“月落乌啼霜满天”叶色苍翠,叶尖微带黑色,茎叶修长婀娜,风韵别致。挺拔的花茎上点缀着墨色的花蕾,其中两朵花蕾已经微微绽开。虽然只露出一片纤秀的花瓣,然而那种睥睨天下的华贵绰约之态却已尽显无疑。

照片是林权拍的,之前重岩都不知道他还是一名业余的摄影爱好者。虽然他自称最好的成绩就是在摄影比赛中拿到过一次鼓励奖,但是连重岩这个亲眼看着墨兰一点点长大的人拿着照片的时候都爱不释手,足以证明他的水平还是不错的。

当然,更别说那些兰花爱好者了。接下来的两天,“三十六郡”的客服电话几乎被打爆了,每个人都揪着客服反复确认,参赛的墨兰到底是不是真的?面对这样疯狂而又一致的提问,客服只能无奈的一遍遍重复,“是的,先生,是的,大赛全程透明操作,无法做假。到时候您就能亲眼看到了。”

最高兴的人当然还是林培,墨兰在他的心目中就像他的孩子一样,如今这个孩子终于有了站在人前的机会,他这个当爹的怎么能不高兴呢?报名当天,他把重岩、秦东岳都叫来城南的别墅,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筵席,还开了几瓶红酒,庆祝他的墨兰在经历了漫长的孕育期后,终于得见天日。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几个小时之后,后村,“三十六郡”花卉基-地。

陈家英牵着两条大狼狗沿着大棚之间的田埂进行值夜班的例行巡逻。星月正好,又是平时走熟的路线,他连手电都没开。陪他一起巡逻的欢欢乐乐是两条退役军犬,聪明稳重,带着它们出来比带着两个人还要得心应手。

陈家英一边走,一边轻声哼着歌。

他是两个月之前经人介绍来这里工作的。他老家在河北农村,高中毕业当了几年兵,复员后一直在家务农。后来村里有人在京城做起了建材生意,生意做大了人手不够,觉得陈家英为人本分,就把他一起带过来帮忙。谁知道干了不到两年,老板两口子卷着包袱跑了,还欠着员工们两个月的工资没结。陈家英平时发了工资都会寄回老家,给自己留的生活费并不多。合心意的工作不好找,他干了半个月的快递,因为路不熟,跑件慢又被辞退了。要不是以前一起当过兵的战友推荐他到林权这里来试试,他连一日三餐都快要吃不上了。

进了“三十六郡”之后,虽然一直被安排在后村工作,但他原本就是农家子弟,照顾花草对他来说那就是小意思。值班巡夜,对他一个膀大腰圆的退伍兵来说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里的工资福利很好,同事之间的关系也都非常融洽。比起不是雾霾就是烟尘的都市,他更喜欢留在这里工作。

欢欢和乐乐跑到前面的大棚门口转了一圈又跑了回来,围着陈家英的腿绕了一圈,突然间冲着宿舍的方向汪汪汪叫了起来。

陈家英心里无端地揪紧了一下。

欢欢和乐乐狂叫两声,回过头冲着陈家英焦虑地狂甩尾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催促他。

陈家英拿出对讲机按住值班室的频道问道:“老吴?你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老吴是与他同组的另外一个员工,今晚轮到他们俩值夜班。陈家英年轻,身体又比老吴好,所以一直是老吴留在值班室,他带着欢欢乐乐在外面巡逻。

对讲机沙沙响了两声,老吴的声音低低回道:“md,真有不开眼的崽子摸进来了。英子,你把欢欢乐乐按住,别让它们过来,这看着有不少人呢,都带着家伙。行了,我先不说了,装醉酒去了。”

陈家英连忙示意欢欢乐乐闭嘴,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些话他还是感到有些紧张。收起对讲机,陈家英摸出了挂在腰上的电棍,做了个手势示意欢欢乐乐跟在他身后,一起在矮坡后面躲了起来。这里离值班室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因为有斜坡挡着,坡上茂密干燥的灌木在夜色里便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片刻之后,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远处渐渐逼近,一个粗犷的男声扯着嗓子喊道:“都他妈给老子在屋里呆着!老子有枪!谁敢出来挑事儿老子就崩了谁!”

借着微弱的天光,陈家英看见几道凌乱的光柱在前方晃来晃去,人影憧憧,还有人拿着木棍之类的东西砰砰砸着宿舍的门,警告里面的人不许出来。紧接着,值班室旁边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哗啦啦的声音,这是挂在实验区门口的链锁被人从栏杆上抽出来时发出的声音。铁栅门被拉开,在夜色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吱嘎声。

陈家英按住了欢欢乐乐的脖子,两条大狗躁动不安,却十分听话的在他身边趴了下来。

实验室的灯光亮了起来,不多时,这些闯进实验区的人又退了出来。离得有点儿远,陈家英看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心里还是有点儿着急的。但是林权事先有过交代,陈家英就算觉得憋气也不敢自作主张地违背他的命令。林权和秦东岳退伍之前的军衔都比他高,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士兵,但服从命令的习惯却根深蒂固的保留了下来。

这些人的动作非常快,不到十分钟就全部撤了出来。其中一个还示威似的砸了值班室的玻璃窗,玻璃碎裂时稀里哗啦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出很远。

欢欢乐乐低声呜咽起来,陈家英在它们背上安抚地摸了两把。直到远处传来渐行渐远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陈家英才从田埂里爬出来。

对讲机沙拉沙拉响了两声,老吴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英子?在不?听到回答。”

陈家英舒了口气,忙问他,“刚才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没事,”老吴说:“我装喝醉,对讲机关了。他们就派了个人看着我,没把我怎么样。”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这帮龟儿子,”老吴骂道:“实验室的门给撬了!”

“人呢?”

“人没事儿,”老吴说:“都交代过,猫在宿舍里都没出来。”

“人没事儿就好。”陈家英说:“就按林哥交代的,打电话报警,记着别让人进去,保护现场。我给林哥打个电话。”

老吴说:“好。”

陈家英拨通了林权的电话,声音里难免带了几分沮丧,“林哥,出事儿了。”

林权忙问他,“员工有事儿吗?”

“老吴装醉,宿舍的人都交代过,应该都没出来。”陈家英说:“我还在外面呢,欢欢和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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