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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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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非逼你们学不可!学不会我要给你下小操。”
  “为什么?”
  “这还用说?为了作战!为了你不掉队,为了你不被淹没在里。”
  白茹点头道:“知道这个就好!今天我也是为了作战,为了你不掉队,为了你不被淹没在里。”
  白茹见刘勋苍的脚已恢复正常的温度,笑了笑回身从药包里拿出了酒精瓶,用棉花蘸了酒精,在他腿上涂搓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用手搓。
  搓完后站起身来,瞅着刘勋苍已经退紫而变红的脚,微笑着嘟噜了一句:“好极了!治得还不算晚!”
  她再次地摸了战士们脚的温度,便分给了战士们酒精棉,战士按着她的方法,搓着酒精。
  白茹这时满心想给剑波亲手去医治,可是又怕剑波不肯,她正犹豫着。
  这时杨子荣和李勇奇等人,抬着三大桶煮好的药水走进来,后面几个民兵端着几个可以用来烫脚的木槽和饭盆。
  白茹走上前试了药水的温度正合适,就先给孙达得烫洗了,战士们也都烫洗起来。
  她从药包里掏出用油纸包的一大包药膏,这药膏特别粘,和胶差不多。又拿出一把锋利 的手术刀和一把小剪子,她把孙达得的两只大脚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术刀削掉他那裂口沿上的老皮,剪去了那些已经失去了活力的组织,然后涂上粘药膏,用纱布包好,又在整个脚上和腿上涂擦些防冻的樟脑软膏,最后才用一个军大衣把脚和下半截腿包严。她站起来向杨子荣道:“可以了!现在就送他到东北寨去吧!注意脚的保温。”
  “热炕可以吗?”
  “完全可以!”
  此刻孙达得仍睡得那样熟,杨子荣咧嘴一笑道:“别惊醒他,我把他背了去。”
  “先别动!快拿那绑腿来,我把这大衣给绑在腿上。”
  杨子荣递过绑腿,抬起他下肢,白茹就捆绑,缠得严严实实的。李勇奇等一起动手把孙达得扶在杨子荣肩上。这孙达得真也疲劳透了,那样的搓揉,他始终没醒。
  当少剑波按着白茹的指导,收拾完了自己,看了战士们的脚,和自己一样恢复了温热赤红时,又看到战士们脸上没了痛苦,内心一阵轻松,向白茹问道:“你这是在哪里学的方子?是些什么药?短时间能好吗?”
  “没有问题!”白茹答道,“明天后天就可以好。这是从蘑菇老人爷爷那里学来的方子。是好多种草药和动物配成的。有冬青叶、岩上的万年松、白蘑菇帽子等十几味药,加上熊脂、松胶、白酒调起来,做成药膏。他说涂上既能防冻又能治疗,并说这是他祖传秘方。
  爷爷给了我一些配好的药,不过不太多,我又在夹皮沟和李大叔家的三姐配了一些。原先我也不大相信,这些草药怎么能够治病呢?可是我又不能不相信他几辈与寒冷作斗争的经验。后来我仔细地想了想,这些植物和动物,都是耐寒的,冬青树越冷越茂盛;岩上的万年松根子都露在外面,可是年年也冻不死;松胶也是松树受伤的部位流出来的,不用说这是松树的一种自然的本能,用它自身排出来的胶汁来保护它的创伤。这些东西所以能在严寒地带生存,说不定它们自身有一种抗寒素呢?咱没学过中药学,所以不知它的科学道理,只是主观的推想。不过熊脂是脂肪,松胶是胶质,白酒能使皮肤充血,这几种咱们是知道的。所以我认为这祖传秘方定会有效,这才把在训练班学的西医防冻法和这个民间秘方一并用在今晚上的治疗中。“
  少剑波点了点头,感到自己的脚已经不痛了,又见战士们走出威虎厅已不那么瘸了,心中感到这种药和这种治疗法真是特效,不由得向白茹一笑,露出一种感激的神情。这时他才发现白茹过分疲劳的面容,小辫子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一条,纷纷的乱发,盖住了她的半个脸,不时的用手往耳后撂一下。
  少剑波瞅了一下表,已是夜里下四点了。
  “白茹同志!你需要马上休息。”
  “不!您快休息去吧!我现在自己也烫一烫脚上点药,等一会儿,还要给站岗的同志治疗,他们已经去换岗了。以后我还要检查一遍,把需要修割治疗的再予以治疗,有的脚上裂了大口子,有的附着些失去活力的组织,如果不削去剪掉就难免再冻伤和继续裂口。”
  “可是,你只忙着给大家治疗,却忘了看看自己的脚。”少剑波有点担心地催她快看看。
  “不要紧!我的脚虽也有些痛,但比同志们还是轻,大概这与我没穿杌鞡,也不站岗有点关系。我现在就来给自己治疗,免得以后冻伤,您还是进里间休息去吧!”
  少剑波用感激与佩服的目光望了望她,“好吧!你快治疗吧!一定要抓紧时间,早些休息。”说着走进了里间。
  白茹笑了笑说:“好!我一定抓紧时间休息。”
  这时威虎厅的大间里,只剩白茹一人。她迅速地烫洗、涂擦自己的脚,小脚趾也已冻肿,她修好了,疲备不堪地伏在桌子上,收拾好了药包,一甩背到肩上,拖着沉重的脚步,向战士们的驻区走去。
  她一直忙了一夜,当她实在困得几乎捧着战士们的脚睡了时,她便走到外面,用刺骨的白雪朝脸上搓两把,回来再作,她一直把小分队的每个战士都治完了,方才回去。当她走回自己窝棚的路上时,她的眼实在睁不开了,也辨不清那个地址究竟在哪里,她昏昏沉沉地走着。突然一个什么东西把她绊倒,她爬起来略清醒些,忽听到近处有一片妇女的欢笑声,她最初是一惊,后来她马上想到是被座山雕匪股抢上山的那些妇女,如今被解放了,这一定是她们。于是兴奋起来,便向笑声走去。
  进了花寨,只见二十几个妇女正围着一盏野猪油灯说笑,她们见白茹进来,便一起拥上前来,好几个妇女异口同声地说:“同志!你怎起这么早?该多睡一会儿,我们想去给同志们拜年都没敢去,因你们太辛苦了。等天亮一亮再去。”
  她们哪知道她彻夜给同志们医治冻伤,根本一点觉也没睡。
  白茹想说自己并非起这么早,而是尚未睡觉呢!话到了舌尖,又咽了下去,迟疑了一下说:“本来吗,我应该先来给大姐姐、大嫂子们拜年。我这就给你们拜年,祝你们新春快乐,很快的阖家团圆……”
  “真哪!亏了同志们,把我们从虎口中救了出来。祝同志们永远胜利。”没等白茹说完,妇女们一起嚷着。她们感激得围着白茹跳起来。
  “咱们坐下来拉呱吧!”
  白茹说着,大家都围着她坐下。
  “各位大姐们,我请你们帮我做一件事,不知……”
  “什么事?快说吧!只要我们能办得到,就是不睡觉、不吃饭也要帮忙。”又没等白茹说完,妇女们急忙嚷起来。
  “我们的同志们把脚全冻坏了!以后还要行军打仗。我想这威虎山上,有棉花,有布,也有皮子,最好一个人做上一双棉袜、皮袜。我想来想去,只有求你们帮忙。”
  “这太应该了!”妇女们又没等白茹说完,就兴高采烈地响应了。
  “那我和同志们太感谢你们啦!”
  “哪里话!同志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有同志们来,我们这一辈子也不能再做人了,还不都变成鬼啦!……”说着有一个妇女呜咽地哭起来,白茹安慰了她一会儿。
  “白同志!你放心吧!
  我们都乐得不得了!这是感激得才流下泪来。你快回去让人把布和棉花、皮子快送来,再把尺寸告诉我们,马上就动手吧!“她们就催着白茹快回去。
  白茹这才背起药包回到杨子荣给她分配的住屋。
  第二十三章 少剑波雪乡抒怀
  阴历正月初一,威虎山和和平平,瑞雪飘飘。
  小分队酣睡在座山雕的老巢里。
  座山雕和他的喽罗们,被押在过去的库房里,人多地方小,他们是一个紧挤着一个坐着,像一串一串的大对虾。匪徒们愁眉苦脸,像些落汤鸡。有的上来了大烟瘾,不断地打哈欠 ,眼里淌泪,鼻孔流涕。有些瘾急了的匪徒,两只手像鸡刨食一样地抓地,用拳头狠狠地捶自己的大腿,抓头发,靠墙的一次又一次地向墙上狠碰后脊梁。这些败类的模样,真是千奇百怪,什么下流洋相都有。
  杨子荣领着那些久遭蹂躏被解放的妇女,正紧张地为小分队准备着午饭。大锅烩鸡肉,清水煮野猪下杂,蒸了满满的几大锅大米饭,外加一锅多料的鸡杂汤。等小分队起来,来一次排排场场的新年饭。杨子荣还特为剑波煮了大大的一盘颤颤闪闪富有弹性的狍蹄筋。
  少剑波早就醒了,他向来兴奋的时候是睡不着的。特别是战士们冻坏了脚,更使他沉重地担心,担心昨夜白茹的治疗是否完全有效。再加上他要尽快地向上级写报告,处理俘虏和订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当他得意而兴奋地写着报告的时候,当他写到下一步行动方案的时候,突然觉得他内心袭来一种压力,顿时促使他沉入深思。他想着何政委的谆谆告诫,“闻胜勿骄”。的确胜利刚刚是开始,的经验也仅是初步掌握,敌人的大头还在后面,离党要求干净彻底消灭敌人的任务,还有相当的距离。特别在这两个多月的战斗中,就出现了一个二道河桥头的失利战,又出现了大量几乎是普遍的冻伤,使他十分痛心起来,深刻反复地自责着自己的马虎大意,造成了同志的牺牲和痛苦。
  他的思考,又特别集中在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上。消灭妖道吧?为时过早。不消灭吧?座山雕覆灭的秘密又难保持,因为他们常来常往。保持不住这一秘密将会惊醒敌人,暴露自己。想到这里他就惦念着栾超家的第三路。他相信他的战友机智灵敏,勇武过人,可是在他的秘密路上有着十分的危险和困难,他的任务是要从妖道那里窥知匪徒们更多的秘密。这个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呢?他那里有没有他自己克服不了的困难呢?他在施用着什么手段呢?
  想到这些,他的报告再也写不下去了,因为还没有足够的条件来下达他最后的决心。他深知这样写上去的报告,将引起何政委、田副司令和王团长、刘政委对他无限担心。从以往的经验中证明了,当少剑波的工作愈顺利,战线愈大的时候,首长们对他卡得愈紧,甚至有时使他抱着委屈。记得有一次,是少剑波起草了一个步炮协同作战的计划,内中只有一个字的差错,被田副司令作了严格的训斥。现在这件事又在他沉思的脑海里重演起来。
  是在一个深夜里,少剑波接到司令部的电话,他一拿起耳机即知是田副司令员。
  田副司令在电话里说:“少剑波同志!你的命令上有严重的错误。”
  “这一点我还没觉察到。”少剑波拿着听筒,显然因为他那十分自得的部署受到指斥而不满。
  “那么请你拿出你的命令,”田副司令的声音更严厉,“从第四行第二句念起!”
  少剑波展开命令,对着听筒,真切地咬着每一个字念道:“在炮兵射击后,突击队马上发起冲锋,以勇猛……”
  “好了!”田副司令制止了他再向下念,“就是这两句。你说是在炮兵射击后,”
  田副司令特别加重了那个“后”字的音量,“步兵发起冲锋,这能协同得好吗?嗯?”
  少剑波的眼紧盯着他眼前命令上的“后”字,愣住了。
  “同志!”田副司令语气放缓和了一点,“后!后到什么时间呢?我们的步炮协同,要像一架最精密的机器一样,在它的接缝间,要间不容发,炮兵猛打的威力,要和步兵猛冲的威力,牢固无隙地结成一体。也就是说,你的炮兵打在敌人头上的最后的几发炮弹爆炸了,步兵要紧接着像活炮弹一样压在敌人头上,应当是弹片和刺刀尖接连得像精密的机器,它们互相成为一个力量,必须是一个力量,消灭敌人又不伤害自己。如果等到你射击后再发起冲锋,这就给敌人以苏醒的机会,这就叫猛打无功,浪费炮弹。”
  少剑波慌了,“报告司令!我的本意是……”
  “不管你的本意是怎样,客观是如此。现在需要你再细!再细!再加细!”
  听筒嘭地搁下。
  少剑波在深沉的追忆中,好像又听见电话耳机嘭的响声,他惊醒了,眼前恢复了威虎山的雪景。
  “再细!再细!再加细!闻胜勿骄……”他一面念叨一面走出威虎厅,向着喷香的伙房走去。
  伙房的门前,李勇奇领着十几个民兵,正抡动长柄大斧子,哼呀哼呀地劈木柴,干得又起劲又欢笑。头上冒着腾腾的热气。大粗的原木段,被他们十斧八斧就劈成了粁子。
  “怎么不休息呢?”少剑波突然出现在他们跟前。
  李勇奇等十几个人被这可亲的语声唤住,直起腰,抹着头上的汗珠,笑嘻嘻地望着剑波,“二○三首长,这样好日子怎么能睡得着呢!可是……”他们翻过来又向剑波反问道:“二○三首长,你怎么不休息呢,你太辛苦了!我们光动些力气,你又要动力气,更得动脑筋,你不休息我们可有意见。”
  少剑波微笑了一下,“我休息了五个钟头,够了!”
  “那还差得远!”杨子荣从蒸汽腾腾的伙房里闯出来,咧着乐得闭不阖的嘴,“叫咱们的小白鸽知道,你们都得受批评。”
  “那你呢?也剩不下。”
  “我例外,我当了这多日子的团副,把觉睡过劲了!现在我还有好多的储蓄呢!”
  大家一起笑起来。欢笑中杨子荣向剑波等人报告了他给小分队准备的年饭。什么烩大锅鸡,多料鸡杂汤,软捶野鸡胸,火烤山猫肉,清炖野猪下杂,整炸狍脑,清煮虎骨汤,野猪耳蹄冻……他一口气说了有个二十来样,全是飞禽走兽,许多名堂剑波向来也没听说过。
  少剑波亲热地微笑着,“嘿!你在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名堂?”
  杨子荣哈哈一笑,“这些物质基础是座山雕给咱准备的,这套名堂是当团副刚学来的。”
  “有成绩!有成绩!”
  大家愉快地笑起来。
  “可惜没有白面,包不成饺子!”杨子荣还嫌美中不足,“要是再有了饺子,那咱这个大年初一就更阔啦。”
  “我看这比饺子好!”
  少剑波逗趣地说,“饺子固然是我国人民吃年饭的风俗,不过太一般化了,今年咱过这个特殊年,应当吃点特殊饭,不一定一般化的非吃饺子不可!”
  在大家的笑声中,剑波补充地说道:“战士们一定感谢你这个大年初一的事务长。”
  杨子荣向剑波一伸大拇指头道:“更应当感谢你这个敢上威虎山过年的指挥官。”
  少剑波谦逊地把手一摇,向四外山包战士们睡的窝棚走去。杨子荣和李勇奇等人,目送着他的背影,露出钦佩的笑容,看看他进了窝棚。
  少剑波进到窝棚里,首先掀起每个战士的被角,看看那被冻坏的脚。当他发现战士们的脚已经没有冻紫的伤痕,而且全恢复了红壮的颜色,内心为之大喜。他又关切地看着他那些呼呼大睡的战士,抱着他们的大枪,枕着他们的滑雪具,躺在匪徒们给准备好的火炕上,睡得是那样甜,脸上呈现着健美的红光。有的战士把大衣蹬了,剑波悄悄地慢慢地给他们盖上,深怕惊醒了他们的甜梦。
  他巡查了所有的窝棚,他安心地微笑着,想着:“战士们的脚被白茹学得的秘方治好了!让他们甜甜地睡一觉,醒来再饱饱地吃一顿,饭后再组织一下,开个娱乐会,痛痛快快地乐一场。”
  “什么节目呢?”他略一思考,“很丰富,叫杨子荣讲他当团副,让大家学学杨子荣的赤胆忠心和机智灵敏随机应变的斗争艺术,以及他那刚毅的意志和惊人的胆魄。叫白茹唱歌,这是战士们一向所喜欢的。再叫刘勋苍耍活宝。只可惜缺少个栾超家,他要在的话,会使大家又要笑破了肚子。这个古今中外的万事通,什么故事他也会弄的个驴头不对马嘴,特别他那个‘韩信大战金兀术’、‘岳飞搬兵让孙悟空当先行官’和‘蒋介石与猪八戒争盘丝洞的女妖精’,更讲得可笑。”
  他想了这一切,便步下山包,要先写自己的日记,写好后和战士们一起来过这个快乐的年初一。他回到威虎厅,急忙地找皮包,拿他的日记本,他习惯地刚要喊高波,一阵难过的心情又压住了他,脑子轰的一阵,像一瓢冷水浇在身上。
  高波长眠了!不见了!
  和他永别了!少剑波的眼眶又是一阵湿润。
  再看看李鸿义,正在那里酣睡,因为炕烧得太热,他把盖着的军大衣全蹬了,身体睡成一个大字。少剑波为了使他酣睡,不惊动他,自己找皮包,可是遍寻不见,他马上想到一定是在白茹那里。
  小分队出发以来,只有白茹一个女的,在屯落里住时都是给她找一个单独的房子,让个老太太或大嫂和她作伴,在夹皮沟一直是和李勇奇的小妹李三妹住在一起。到了威虎山,没了这个条件,杨子荣便把她安排在从前座山雕的老婆子住的那个最漂亮的窝棚里。
  少剑波冒着越下越大的雪朵,走来这里,一进门,看见白茹正在酣睡,屋子暖暖的,白茹的脸是那样地红,闭阖着的眼缝下,睫毛显得格外长。两手抱着剑波的皮包,深怕被人拿去似的。她自己的药包搁在脸旁的滑雪具上,枕着座山雕老婆子的一个大枕头,上面蒙着她自己的白毛巾。头上的红色绒线衬帽已离开了她那散乱的头发,只有两条长长兼作小围巾的帽扇挂在她的脖子上。她那美丽的脸腮更加润细,偶尔吮一吮红红的小嘴唇,腮上的酒窝微动中更加美丽。她在睡中也是满面笑容,她睡得是那样的幸福和安静。两只净白如棉的细嫩的小脚伸在炕沿上。
  少剑波的心忽地一热,马上退了出来,脑子里的思欲顿时被这个美丽的小女兵所占领。二十三岁的少剑波还是第一次这样细致地思索着一个女孩子,而且此刻他对她的思索是什么力量也打不断似的。
  他想着,她确是个活泼天真、能歌善舞的小白鸽,只要她不是在睡觉,便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王团长时常和她开玩笑,只要一见面,必定要揪一下她的头发,他常说:“来!
  小白鸽,人家都说你的头发是空的,让我揪一根看看。“说着便抓在手里,不揪下一根不放。刘政委见面一定要叫她唱个歌才能放走。
  可是当她看到剑波,就羞答答地一言半语也没有。尤其这半年,在小分队出发以前,白茹见了他规规矩矩的行礼,他也严严肃肃地答礼,格外拘束。
  有一次的民主会上,卫生队给团首长提意见,白茹提了一条说:“团首长谁都好,就是二○三的架子大,真不接近群众,年轻轻的,那么大的架子,官僚主义!”大家对她的意见笑了,都说:“二○三可没架子,这个意见不正确。”
  少剑波望着威虎山上的落雪,白茹的事一幕一幕浮上心头。
  当白茹十六岁给姐姐当勤务员的时候,一看到剑波去了就把两个小辫一甩,走出去,从门缝里偷看着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小营长。
  有一次剑波作战回来,患了感冒,她刚十七岁,当护士长,给剑波来送药试体温。屋内一个人没有,只有他们俩,二十分钟的时间,只说了五句话。
  “多少度?”剑波问。
  “三十八度五。”
  “饭前饭后药?”
  “饭后。”
  …………“报告,可以回去吗?”
  “嗯!”
  这样两个活泼人,可是当他俩到一块,竟死板得难受。这原因主要是剑波总遵循着一条原则:“在女同志面前要十分稳重。”特别是白茹这样的青春少女,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又是从姐姐那里来的,更要注意,以免引起影响。
  可是白茹呢?却是另一种眼光看剑波,她内心老想:“剑波是自高自大,和他姐姐鞠县长一点不一样。他又俊俏、又年轻、又聪明、又勇敢,这些条件决定了他的眼光高,一定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就在女人面前摆架子。”
  小山子战斗的时候,白茹在火线上一连抢救了九个伤员,评模时,剑波有点不相信。以为这么一个体轻不过百的小丫头,怎么能干出这样出色的事。直至医院里的伤员纷纷写信来给白茹请功,剑波才确信了。
  小分队出发以来,她和男同志一样,奔驰在,争取了王因田夫妇,团结了蘑菇老人,在奶头山一样的攀岭跨谷跳山涧,苦练滑雪,和男人一样的向严寒搏斗,十分认真地建立小分队的防冻保健卫生制度,保证了行军战斗的顺利开展。她又学得了对祖国医学有用的秘方,昨晚的彻夜治疗,使严寒没有冻垮小分队,解决了别人所无法解决的难题。到现在为止,小分队没有发生一个非战斗减员。
  今天她甜甜地睡在这威虎山上,她现在十九岁刚开头。十九岁!她无兄无弟,她只有无数的革命同志。她和他们这样地度着她的青春,在为实现共产主义战斗着的大道上过着青春。无数的英雄事迹点缀装饰着她不平凡的青春,此刻少剑波心里为他的小分队有这样一个女兵而骄傲。值得骄傲,他内心骄傲的不能抑制,他自语着:“什么是女英雄呢?这是多么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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