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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清-李百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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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壯行色。抵任八月,即受知於河院姜公,密疏保耍В龔V枺傊葜粴v四載,復邀特旨,署本省糧驛道;又二載,升四川提刑按察使,旋眨颊
  數年只雁未通,皆愚臨雙馭之地過遠故也。每憶賢契Лm國器,定為盛世瑚璉,奈七閱登科錄,未睹賢契之名,豈和璧隨珠,賞識無人耶?抑龍П',埋光邱壑耶?今愚疊邀曠典,內補大理寺正卿,於本月日到任。屈指成安至都,無庸半月,倘念舊好,祈即過我,用慰離思,兼悉別悃。若必金玉爾音,是遐棄也。使啵У饺眨瑏匈刮撵哄装l。尊紀陸芳,希為道意,不既。
  此上不華賢契如面,眷友生王獻述具。
  於冰看罷,心下大悅,將陸芳同眾家人都叫來,把王獻述書字與他們逐句講說了一遍,眾家人無不讚美。陸芳道:「昔年王先生在咱家處館,看他寒酸光景,不過作個教官完事。誰意料就做到這般大位。皆因他正直為人,上天才與他這個美報。
  據這書字看起來,大爺還該去看望為是。」於冰道:「我亦是此意。你們可打發送人酒飯,我今日就寫回書,明早與他幾兩盤費,著他先行一步。可問明王大人京中住處,我隨後即去。
  「次日打發來人去訖。
  又過了幾天,於冰料理一切,帶了幾個家人,起身入都,仍寓在西河沿店中。次早到永光寺西街,見有大理寺正堂封條在門上,著王范投遞手本和禮物,門上人傳稟入去,隨即出來相請。於冰走到二門前,只見獻述便衣幅巾,大笑著迎接出來。
  於冰急忙走至面前,先行打恭請安。獻述拉著於冰的手兒,一邊走著,一邊說道:「渴別數載,今日方得晤面,真是難得。
  「於冰道:「昔承老師教愛,感鏤心板,今得瞻仰慈顏,門生欣慰之至。」說著到了庭內,於冰叩拜,獻述還以半禮。兩人就坐,王范等入來叩安。獻述道:「尊府上下自多屆吉,刻下有幾位令郎?」於冰道:「止有一子,今年才十四歲了。」獻述道:「好極,好極!這是我頭一件結記你處。再次你的功名如何,怎麼鄉會試睿泚K官爵錄,總不見你的名諱,著我狐疑至今,端的是何緣故?」於冰將別後兩入鄉場,投身嚴府,前後不中情由,並自己守拙意見,詳細說了一遍。獻述嗟歎久之,又道:「賢契不求仕進也罷了。像我受國家厚恩,以一寒士列身卿貳,雖欲寄跡林泉,不但不敢,亦且不忍。」又問道:「陸芳好麼?」於冰道:「他今年七十餘歲,到甚強健,門生家事,總還是他管理。」獻述道:「家僕中像那樣人,要算古今不可多得者,天若不假之以年,是無天道矣。」又問道:「冷嗣可是卜氏所出麼?」於冰道:「是。」獻述又把別後際遇說了一番,說畢。呵呵大笑道:「宦途數年,貧仍故我,不堪為知己道也。賢契年來用度還從容否?」於冰道:「托老師大人福庇,無異昔時。」獻述合掌道:「此尊翁老先生盛德之報,理該充裕為是。」又回顧家人們道:「怎麼只見冷爺送我的禮物,不見行李,這是何說?」於冰道:「門生行李下在西河堰店內。」獻述道:「豈有此理,這該罰你才是。」隨吩咐家人搬取行李。
  於冰請拜見師母並眾世兄,獻述道:「房下同小兒等於我離任之時,俱先期回江寧,日前亦曾遣人去接,想下月二十外可到矣。前止有兩個小兒,系賢契所知者,近年小妾等又生了兩個,通是庸才,無一可造就的。大兒不能讀書,我已與他迹^監;次兒雖勉強進學,窮竟一字不通;到是第三個還有點聰明,卻又最怕讀書;四子尚系乳胞,無足辱齒。」於冰道:「諸位世兄皆瓊林玉樹,指顧掄元奪魁,定必丕振家聲,門生惟有拭目相俟。」獻述道:「你與我還說這些套話。他們異日能識幾個字足矣,尚敢奢望麼。」談論間,行李取到,獻述就著安放在廳房枺住2欢鄷r敚Я芯起P,師生二人又重敘別後事跡,極其歡暢,於冰也不好驟行告別,只得住下。
  過了半月餘,獻述從衙門中回來,只嚷簦е壑杏惺前l黑,心頭煩悶,家人們說是中了點暑氣,吃了些香薷丸、益元散之類,也就好了。次日上衙門,剛走到二門前,不知怎麼跌了一交,於冰同眾家人掖扶到房內,立即口眼歪邪,不省人事,一句話說不出。於冰著慌之至,急急的請了幾個醫生看視,有言真中風者,有言類中風者,吃了幾劑藥,如石沉大海一般,每天灌些米湯度命。延挨了八九天,竟至去世。於冰撫屍大哭。
  他到也不避嫌怨,將獻述所有物事俱跟同他大小家人點驗明白,寫了本清賬,交付他總管收存,候公子們到日交割。又用了自己八十兩銀子,買了一副次些的孔雀杉板。一邊與吏部並本衙門代遞病故呈詞,一邊差家人於路迎催家眷,又料理祭品陳獻等物,止是各衙門弔奠來的,俱系獻述家人支應,等候公子到日,方好回家。正是:范氏麥舟傳千古,於冰惠助勝綈袍。
  騎鯨人已歸天上,繐帳徒悲朗月遙。
第五回驚存亡永矢修行志囑妻子割斷戀家心
  金台花,燕山月。好花須買,好月須誇。花正香時逢雨妒,月當明際被雲遮。
  月有盈虧,花有開謝,想人生最苦是離別。花謝了三春盡也,月缺了中秋至也,何日來也。
  右眨镀仗鞓贰
  話說冷於冰料理獻述身後事務。他原是個清閒富戶,在家極其受用,今與獻述又住了這二十多天,已是不自在。自獻述死後,知己師生,昔年同筆硯四五年,一旦永訣,心上未免過於傷感,又兼夜夜睡不著,逐緒牽情,又添了無限愁思。因想到自己一個解元,輕輕的被人更換,宰相夏言已經斬首,又聞兵部員外郎楊繼盛也正了法。此雖是嚴嵩作惡,也是他二人氣數該盡,我將來若老死牖下,便是好結局。又想到死後不論富貴貧賤,再得人身,也還罷了,等而最下,做一驢馬,猶不失為有覺之物,設或魂銷魄散,隨天地氣呋癁闊o有,豈不辜負此生,辜負此生。又想到王獻述才六七十歲人,陡然得病,八日而亡,妻子不得見面罷了,還連句話不教他說出,身後事片語未及。中會做官一場,回首如此,人生有何趣味?便位至王公將相,富貴百年,也不過是一瞬間耳。想來想去,想的萬念皆虛,漸次茶飯減少,身子亦不爽快起來。於冰有些害怕,又見獻述家眷音信杳然,等他到幾時?隨著王范雇牲口,查盤費只存百十餘金,便將一百兩與獻述家人留下作奠儀,俟公子們到日,再親來看望。獻述家人等見他去意已決,只得放行。
  於冰一路上連點笑容也洠в校郊覍I述得病止八天亡故的話向眾人敘說,陸芳道:「王大人到的還病八天,像潘老爺前日在大堂審事,今日作古人三天了。人生世上,有什麼定懀
  「於冰驚問道:「是那個潘老爺?」際芳道:「就是本縣與大爺相好的。」於冰頓足道:「有這樣事!是甚麼病症?」陸芳道:「聽的衙門中人說,並未害一日玻只因那日午堂審事,直審到燈後,退了堂,去出大恭,往地下一蹲就死了。也有說是感痰的,也有說是氣脫的。可惜一個三十來歲少年官府,又是進士出身,老天洠в信c他些壽數。」於冰聽了,疾呆了好大半晌,隨即親去弔奠,大哭了一常回來即著柳國賓、王范二人,拿了五百兩銀子,做潘太太和公子營葬喪事之費。本城紳衿士庶都哄傳這件事做的古道。
  於冰自與潘知縣弔奠回來,時刻摸著肚皮在內外院中走,不但家人,就是他兒子元相公問他,他也不答,茶飯吃一次,遇一次就不吃了,終日間或凝眸癡想,或自己問答。卜氏大是憂疑。王范說他是痛哭王大人所致,陸芳等又說是思念潘知縣。
  凡有人勸解,他總付之不見不聞。不數日,獻述兒子差家人下書來,王范送與於冰,看後又哭了一番。說他癡呆,他也一般寫了回字,做了極哀切的祭文,又吩咐柳國賓,用一匹耍勛觾l人彩畫書寫,又著陸芳備了二百兩奠儀,差家人冷明同獻述家人入都。從此在房內院外走動的更急更凶,也不怕把肚皮揉破。又過了幾天,到不走動了,只是日日睡覺。卜氏愁苦的了不得。
  一日午間,於冰猛然從炕上跳起,大笑道:「吾志決矣!
  「卜氏見於冰大笑,忙問道:「你心上可開爽了麼?」於冰道:「不但開爽,亦且透徹之至。」隨即走到院外,將家中大小男婦都叫到面前,先正向卜復栻道:「岳父岳母二位大人請上,受我一拜。」說罷,也拉不住他,就叩拜下去。拜畢起來,又向陸芳道:「我從九歲父母棄世,假若不是你,不但傢俬,連我的命還不知有無,你也受我一拜。」說著也跪拜下去,慌的陸芳叩頭不迭。又叫過狀元兒來,指著向卜復栻、際芳道:「我碌碌半生,只有此子,如今估計有九萬餘兩傢俬,此子亦可溫飽無虞了。惟望二公始終眨o,玉之以成。」又向卜復栻道:「令愛我也不用付託,總之際總管年老,內外上下全要岳父幫他照料。」又向卜氏作揖道:「我與你十八年夫妻,你我的兒子今已十四歲,想來你也不肯再去嫁人。若好好兒度日,安飽暖有餘,只教元兒守正讀書,就是你的大節大義。我還有一句要緊的話叮囑於你,將來陸總管百年後,柳國賓可托家事,著陸永忠繼他父之志,幫著料理。」一家男婦聽了這些話,各摸不著頭腦。卜氏道:「一個好好的人家,妝做的半瘋半癡,說雲霧中話,是怎麼?」於冰又叫過王范、冷蓮、大章兒等,吩咐道:「你們從老爺至我至大相公,俱是三世家人,我與你們都配有家室,生有子女,你們都要用心扶持幼主,不可壞了心術,當步步以陸老總管為法。至於你們的女人,我也不用囑咐,雖有主母管轄,也須你們勤加指教。」陸芳道:「大爺這是怎麼?好家好業,出此回首之言,也不吉利。」
  於冰又將狀元兒叫過來,卻待要說,不由得眼中落下淚來。
  說道:「我言及於你,我到洠У恼f了。你將來長大時,切不可胡行亂跑,接交朋友,當遵你母親、外公的教訓,就算你是孝子,更要聽老家人規勸。我今與你起個官名,叫做冷逢春。」
  又向眾男婦道:「我自從都中起身,覺得人生世上,趨名逐利,毫無趣味。人見我終日昏悶,都以我為痛惜王大人、傷悼潘大尹使然,此皆不知我者也。潘大尹可謂契友,而非死友;王大人念師徒之分,以義相合,盡哀盡禮,門人之義已足矣。他並非我父兄伯叔可比,不過痛惜一時罷了,何至於寢食俱廢,坐臥不安?因動念死之一字,樱鹞覘壖以L道之心。日夜在房內院外走出走入者,是在妻少子幼上費踟躕耳。原打算到元相公十八九歲上娶親成立後,割愛永離。不意到家,本縣潘老爺暴亡,可見大限臨頭,任你怎麼年少精壯,亦不能免。我如今四大皆空,看眼前的夫妻兒女,無非是水月鏡花,就是金珠田產,也都是電光袍影。總活到百歲,也脫不過死之一字。苦海汪洋,回頭是岸。」說罷,向卜氏道:「我此刻就別過你們了。」說罷便向外急走。卜氏頭前還當於冰連日鬱結,感了些痰症,因此信口胡言亂道:後見說的明明白白,大是憂疑;及到此刻,竟是認真要去,不由的放聲大哭起來。卜復栻趕上拉住道:「姑爺,不是這樣個頑法,頑簦У臒o趣味了。」
  陸芳等俱跪在面前;元相公跑來,抱著於冰一隻腿,啼哭不止;眾僕婦丫頭也顧不的上下,一齊動手,把於冰橫拖倒拽,拉入房中去了。從此大小便總在內院,但出二門,背後婦女便跟隨一大群,卜復栻日日率領小廝們把守枺鹘情T,到將於冰軟困住了,雖百般粉飾前言,卜氏總是不聽。直到一月以後,防範的漸次鬆些,每有不得已出門,車前車後,大小家人也不少了十數個跟隨。於冰日思走路,再想不出個法子來。又過了月餘,卜氏見於冰飲食談笑如舊,出家話絕不出口,不睿挥睿会岵糯蠓艖驯В侗鋈耄贿^偶爾留意,惟出門還少不了三四個人。
  一日,潘公子拜謝辭行,言將潘大尹臁哑鸷抵镣ㄖ菹麓接伤坊丶l侗犃耍阌嫷溃骸副仨毴绱巳绱耍铱梢悦撋硪印!沟脚斯悠鹕砬耙蝗眨侗钟H去拜奠,送了程儀。
  過了二十餘天,忽然京中來了兩個人,騎著包程騾子,說是戶部經承王爺差來送緊急書字的,走了七日才到。柳國賓接了書信,入來回於冰話,於冰也不拆開,先將卜復栻、陸芳等約入卜氏房中,問道:「怎麼京中又有姓王的寄書來?」陸芳道:「適才聽的是王經承差人來的。」於冰道:「他有什麼要緊的事?不過要借幾兩銀子用。」向卜復栻道:「岳父何不拆開一讀。」復栻拆開書字,朗念道:昔尊瘢趪乐刑酶凶髂唬e主之間曾有口角,年來他已忘懷。近因已故大理寺正卿王大人之子有間言,嚴府七太爺已面囑逡滦l陸大人,見字可速刻帶入都斡旋,遲則緹騎至矣。
  忝系素好,得此風聲,不忍坐視,祈即留神,是囑。上不華長兄先生,弟王璵具。
  眾男婦聽了,個個著驚,於冰嚇的呆在一邊。柳國賓道:「這不消說,是王公子因我們不親去弔奠的,送的銀子少,弄出這樣害人的針線。」卜復栻道:「似此奈何?」陸芳道:「這寫書字人,大爺何由認的他?」於冰道:「我昔年下場,在他家住過兩次,他是戶部有名的司房。」國賓接說:「我們都和他們相熟,是個大有手段的人。」陸芳道:「此事身家性命關係,刻不可緩。大爺先帶兩千入都,我再預備萬金,聽候動靜。」於冰道:「有我入都就是,銀子只帶一千罷,用時我自寄字來齲你們快預備牲口,我定在明日早起身。」又吩咐眾人道:「事要慎重,不可傳的外人知道。」眾家人料理去了。
  把一個卜氏愁的要死,於冰也不住的長吁。到了次日,於冰帶了柳國賓、王范、冷明、大章兒,同送字人連夜入都去了。正是:郎弄懸虛女弄乖,兩人機械費疑猜。
  於今片紙賺郎去,到底郎才勝女才。
第六回柳國賓都門尋故主冷於冰深山遇大蟲
  詞曰:
  捉風捕影逃將去,半神半鬼半人。致他拚命怨枺震N愁面對西曛。
  客途陡逢驚險事,如癡如醉如昏。百方迴避幸全身,夜深心悸萬山中。
  右眨杜R江仙》
  話說於冰帶了國賓等,連夜入都,不數日到了王經承家內,將行李安頓下,從部中將王經承請來。王經承問:「假寫逡滦l並嚴太師話,到的是甚麼意思?你要對我說。」於冰支吾了幾句,王經承聽了,心上不甚明白。本日送了二百兩銀子,王經承如何不收,連忙吩咐家中,與於冰主僕包了上下兩桌酒席,著飯館中送來。於冰又囑托了幾句話,王經承滿口答應,次早即邀於冰同出門去辦事。於冰要帶人跟隨,王經承道:「那個地方,豈是他們去得的?只可我與你同去。」於冰道:「你說的極是極是。」又向眾家人道:「我下晚時即與王先生同回。」
  到了定更時候,王經承回家,卻不見於冰同來。國賓等大是著急,忙問道:「我家主人哩?」王經承道:「他還洠в谢貋睃N?」國賓道:「先生與我家主人同去,就該和我家主人同回。」王經承道:「他今日約我到查家樓看戲,他又再三囑咐我,只說到逡滦l衙門中去。又怕你們跟隨,托我止住你們,想是為京城地方你們不慣熟,和人口角不便。及至到了查家樓,止看了兩摺戲,他留下五兩銀子,著我和櫃上清算。他說鮮魚口兒有個極厚的朋友,必須去看望,若是來遲,不必等我。我等到午後,不見他來。我們本司房人請我去商酌事體,只弄到這時候才回。他此刻不來,想是還在那個朋友家閒談。」
  國賓大嚷道:「你將我主人騙去,你推不知道。你當時就不該同去。我只和你要人。」王經承道:「這都是走樣第一的話兒。我和你主人是朋友,我又不是他的奴才,我又不是他的解役,他要拜望朋友去,難道我俊∷怀桑俊箛e冷笑道:「先生,你不要推睡裡夢裡,我家還有你的書字哩。你將我主人用書字騙在京中,我和你告別三府六部,總向你要人。」王經承道:「你家有書字,難道我家洠贮N?你主人托成安縣潘知縣之子寄字與我,說家中有大關係事,被人扣住,非假嚴中堂名色走不脫,著我寫字僱人去叫他來京,許了我二百兩銀子。書字現還在我家內,銀子是昨日與我的,怎麼反說是我騙他?況此時天色尚早,到二鼓不來,明日一早他就來了,怎你就慌張到這步田地,說出告狀的話兒來?」國賓道:「你那裡曉得?」王經承道:「我不曉得,你到曉得!你主人又不是七歲八歲的娃子,怕走迷了,被人家收了去。一個太平時候,又不是荒亂年節,誰敢把你主人白煮了吃不成?」國賓急的亂跳道:「你看這蠻子胡嚼。你只拿我主人的書字來,若真是我主人手筆,著你叫他入都,我還有半點挽回;若是你假寫的,我將你一刀兩斷,決不干休!」王經承微笑道:「還要將舌頭略軟活些兒,嚇殺了我,也是個人命案件。」說罷,向內院便走,國賓拉住衣袖道:「你從內院逃去,我卻向誰要人?」王經承掉回頭來一覷,說道:「你那主人,雖生在外郡小縣地方,卻言談相貌,極像個大邦人物,怎麼成安縣又出了個你,真是造化生物不測處。我且問你,你主人書字,不得我去取,他自己會飛出來麼?」王范道:「柳哥,你且讓王先生入去,他現有家屬在內,怕什麼!」國賓方才放手。王經承緩緩的踱了入去,少刻,拿出書字來。國賓看了筆跡並字內話,一句也說不出。
  王經承道:「何如?是我騙他,還是他騙我?」
  冷明猛可裡見桌子旁邊硯台下壓著一封書字,忙取出一看,上寫著「柳國賓等開拆」。國賓忙拆開一看,大哭起來。王經承道:「看嘴臉。我家中最厭惡這種腔眨粢斫校埑鼋盅e去。」國賓哭說道:「王先生,我家主人,不是做和尚,就是做道士去了,你教我怎麼回去見我主母?」王經承向冷明、王范道:「他平素必有痰症,今日是他發作的日期,因此他才亂吐。」國賓又痛哭道:「王先生,你聽我說。」遂將於冰在家如何長短,說了一遍。王經承聽了也著急起來,道:「如此說,他竟是逃走了。你拿他寫的書字來我看看。」國賓付與,王經承從身邊取出眼鏡,在燈下朗念道:我存心出家久矣,在家不得脫身,只得煩王先生寫字叫我入都,與王先生無干。見字你等可速刻回家。原帶銀一千兩,送了王先生二百,我留用一百,余銀交陸總管手。再說與你主母,好生管教元相公用心讀書,不得胡亂出門。各鋪生意、各莊房地、內外上下男婦,總交在卜太爺、陸總管、柳國賓三人身上。事事要照我日前說的話遵守,不得負我所托。我過五七年,還要回家看望,你們斷斷不必尋找我,徒勞心力無益。若家下男婦有不守本分者,小則責處,大則稟官逐出存案,陸總管同柳國賓,慎毋姑息養奸,壞我家政,此囑。不華主人筆。
  王范等聽了,也哭起來。王經承見有與他無干字樣,心上也有些感激,滴了兩三點眼淚,說道:「京城地方,最難找人,何況你主人面生,認識者少,你們哭也無益,我到明早,自有個道理。」又長歎了一聲道:「你主人數萬傢俬,又有嬌妻幼子,他今日做這般刀斬斧斷的事,可知他平日心中也不知打過幾千回稿兒。若想他自己回來,是斷斷不能的。」說罷,搖著頭兒冷笑道:「我今年五十六歲,才見了這樣個狠心人,大奇,大奇!」踱入裡邊去了。
  次日天一明,王經承拿出一萬京錢,從前後街坊雇了十幾個熟識人,每人各與紙條兒一張,上寫於冰年貌衣服,分派出京門外四面找尋,又著國賓等於各園館居樓、大街小巷,天天尋問,那裡有個影兒?國賓等無奈,別了王經承,垂首喪氣,回至成安。到了主人門前,一個個兩淚涕零。眾家人見光景詫異,急問主人下落。國賓拍手頓足,哭的說了又說。早有人報知卜氏,卜氏嚇的驚魂千里,摔倒在地下,慌的眾婦女挽扶不迭。元相公也跑來哀叫。一家上下和反了的一般。卜氏哭的死而復甦,直哭了兩日夜,一點飯也不吃,到還是元相公再三跪懇,才少進飲食。到第四日,將國賓等叫人去細問。他四人詳細說了一遍,又將於冰起身時書字並前托潘公子與王經承書字,都交在卜氏面前。卜氏著他父親各念了一遍,又復大哭起來。自此不隔三五天,總要把國賓等叫來罵一頓,簦y了半月有餘,方才休歇。起初還想著於冰回心轉意,陡然回家,過了三年後,始絕了念頭,一心教養兒子,過度日月。著他父親總其大概,內外田產生意通交在陸芳、柳國賓身上,也算遵夫命,付託得人。
  再說於冰將王經承安頓在查家樓,他素常聽得人說,彰義門外,有一西山,又名百花山,離京不過六七十里,急忙雇了一輛車兒。送他出了西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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