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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清-李百川-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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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奶奶說:』你是當家人,你單管的是甚麼?』老爺子又不服這話。就一遞一句的拌起口來。老奶奶打了老爺子一個嘴巴,老爺子惱了。如今兩個都打哩。苗三爺和大姑娘都去了;二姑娘還不快去!」金鐘兒鼻子裡笑了一聲,向如玉道:「這般伎倆,虧他們也想算的出來,真是無恥!」如玉也笑了。小女廝急的了不得,一定要金鐘兒去。金鐘兒道:「我洠ЧΨ颍螒{他們打去,不拘誰打殺一個到好。」小女廝催了幾遍,見金鐘兒不去,也就去了。待了半晌,不聽得吵簦Я耍鸵娒缍d子掀簾入來,望著如玉連揖帶頭的就叩拜下去。如玉還禮不迭。苗禿子扒起來說道:「我真是天地間要不得的人!不知怎麼就死昏過去,連老哥的壽日都忘記了。若不是勸他老兩口兒打架,還想不起來。」又指著金鐘兒道:「你好人兒,一句兒不說破。
  「金鐘兒道:「誰理論他的生日、壽日哩?今日若不是人家送著幾兩銀子來,連我也想不起是他的壽日。」苗禿道:「洠У恼f,明日是正生日,我們大家補祝也不遲。」如玉道:「我的生日,是五月初四日,已經過了。」苗禿子笑道:「你休混我,我記得千真萬真,是這兩日。昨年在枺鼤浚皇俏液湍愠跃泣N?」於是虛說虛道,親熱了半晌;又極力的奉承了金鐘兒幾句,方才歸房去安歇。
  次日鄭三家殺雞宰鴨,先與如玉收拾了一桌茶食;又整備著極好的早飯。苗禿子知會了蕭麻子,在廳內坐著,等候如玉起來補送壽禮。等到巳牌時分,白不見動靜,各有些餓的慌;又不肯先吃些枺鳎际谴驋咧斩亲樱脏嵢业牟枋澈驮顼垼鲅a祝的陪客。鄭婆子於昨日已問明趕車的後生,說送來五六百兩銀子,在自己女兒房裡收著。這是一百年再走不去的財帛;不過用耽擱幾月功夫,不愁不到自己手內。今日恨不得將溫如玉放在水晶茶碗裡,一口吞在腹中。若是平素,這時候不起來,這婆子不知大喝小叫到怎麼個田地。堪堪的到午牌時分,還不見開門。蕭、苗二人,等的不耐煩起來,不住的到門前、院中走來走去的咳嗽;又故意高聲說笑。鄭婆子忍不住到他女兒窗外聽了聽,像個唧唧喁喁的說話;瞅著院內無人,悄悄的用指甲將窗紙掐破一塊,往裡一覷,見兩人俱光著身子,如玉把他女兒按倒在一張椅子上狠幹;又見他女兒發散釵橫,軟癱在椅子上,弄成個有氣無力的死人一般,連忙退回去,心裡說道:「原來這溫如玉有這般本事,怪不得小淫婦兒和他一心。」又想到自己身上;幼年時也曾瞞著鄭三偷過五六個人,從洠Ы倘思遗檬Щ陠势牵竭@樣快活時候,真是空活了一世。
  歎賞了一會,掀過個板凳來,坐在窗台階下,通不許人在台階上走。少刻,聽的他女兒說話,他只當是事完了。再一細聽,口中嚼念的都是吃虧話,洠б痪鋬河懕阋恕S致牭贸樗椭暎热膫人洗衣服還響。鄭婆子不由的心上驚懼起來,說道:「這孩子的性命只怕就在此刻,這姓溫的小廝好狠利害。」須臾波平浪靜,鄭婆子才知道饒了他女兒,連忙預備淨面水去了。
  又待一會,將門兒放開,小女廝送入水來,兩人梳洗罷。胡六請廳上喫茶,金鐘兒道:「俺們不出去。不拘什麼白菜、豆腐,拿來吃了就是。」
  胡六去了,轉刻又入來相請。又聽得苗禿子說道:「溫大爺起來了洠в校渴挻蟾绲群蛄税胩炝恕!谷缬裰坏贸鋈ァJ捖樽右灰姡Φ难圻B縫兒都洠в校筮h的就灣著腰,搶到跟前下拜,也不怕碰破了頭皮。苗禿子也跪在蕭麻子肩下,幫著行禮。
  如玉還禮畢,蕭麻子道:「昨日是大爺千秋,我相交不過年餘,實不知道。」又指著苗禿道:「這個天殺的不知整日家所幹何事,自己忘記了也罷,還不和我說聲。」苗禿子將舌一伸道:「好妙話兒!我既然忘記了,還那裡想的起和你說?」如玉道:「我的生日已過了,就算上是我的生日,我如今也不是勞頓朋友做生日的人。」蕭麻子從袖內取出個封兒來,上寫著「壽敬二兩」,下寫著他和苗禿名字,雙手送與如玉。如玉那裡肯收?
  推讓了好一會,蕭麻向苗禿道:「何如?我預先就知道,大爺不肯收,你還說是再無不收之理。如今我有道理。你在明日,我在後日,各設一席。今日讓與鄭三,這幾月疏闊的了不得,也該整理起舊日家風來了。」苗禿子道:「說的是。大家原該日日快聚,才像個朋友哩。」又見玉磬兒從西房內慢慢的走來,笑道:「我也無物奉獻,止磕個頭罷。」如玉連忙扶祝胡六敚Х疟P,是十六樣茶食,紅紅綠綠,甚是豐滿。隨即鄭三入來說道:「昨日是大爺千秋,晚上才曉得,還和老婆子生了會氣。」正說著,鄭婆子從門外搶入來,說道:「大爺不是外人,就是昨日示曾整備酒席,實是無心之過。只是洠в性缈膫頭,想起來到教人後悔死。」說著兩口子洠目南骂^去。如玉拉了半晌,方拉起來。
  如玉道:「我這半年來手內空虛,洠в卸嗟南嗨停纳蠒r時抱愧。承你老夫妻情待我始終如一,不但飲食茶水處處關切,就是背面後也洠О刖鋫|我。今早又承這樣盛設,到教我又感又愧!」鄭婆子道:「大爺不必說錢多錢少的話,只要爺們情長,知道俺們樂戶人家的甘苦,就是大恩典了。」蕭麻子冷眼看見鄭婆子穿著一雙毛青梭新鞋,上面也繡著紅紅白白花草,因鄭三在面前,不好打趣。少刻,兩口子都出去了。蕭麻子向玉磬兒道:「你三嬸子今日穿上這一雙新花鞋,到穿的我心上亂亂的。你可暗中道達,著他送我一隻。」玉磬兒道:「你要他上供麼?」蕭麻子道:「誰家上供用那樣不潔之物?不過藉他打打手悖X得分外又高興些。」眾人都笑了。苗禿子:「金姐還梳頭麼?」胡六道:「二姑娘說來,今日不吃飯,害肚哩,不受用哩。」苗禿子道:「這又是個戲法兒。他不吃飯,我們還要這嘴做甚麼?」蕭麻:「我拉他去。」於是不容分說,將金鐘兒拉出,五人同坐。正是:一日無錢事事難,有錢頃刻令人歡。
  休言樂戶存心險,世態炎涼總一般。
  
第五十五回愛情郎金姐貼財物別怨女如玉下科場
  詞曰:
  蕩漾秋波落淚痕,送郎財物在黃昏。遠情深意出娼門。
  為下科場離別去,空留明月照孤村。一燈相對夜銷魂。
  右眨朵较场
  話說如玉在鄭三家過生日,蕭、苗二人各請了一席,如玉又還了一席,鬼混了三四日。只因有這幾百銀子,入在眾人眼內,弄得鴇兒、龜子動了貪心,苗禿、蕭麻生了癡念,一個個不說的強說,不笑的強笑,每日家簇捧著如玉和羊脂玉滾盤珠一樣,比一來時的如玉還新鮮幾分。孰不知他們把精神俱屬罔用。若依著如玉,他原是公子出身,止知摚Ы鹑缤粒侵脶崴记埃烤褪侨缃窀F了,他的豪奢心性仍在,這幾兩銀子也不愁不到他們手內;無如裡面插著金鐘兒與他做提眨伲@女廝不過情性急暴些,講到人情世故上,真是見精識怪,透露無比。
  依如玉的意思,念在鄭三家日久,雖然他款待涼薄,一個樂戶人家,原指著姐妹和椋^日子,就與他五六十兩也不為過;又見蕭、苗二人愛錢的景況,甚是可憐,也是點綴他們數金,因與金鐘兒相商。誰想金鐘兒另有主見,向如玉開說道:「你不過是為貪戀著我,在他們身上用情。你想想:如今的時候,銀子出去最易。你若教他回來,比登天還難!刻下有這幾百銀子放在身邊,便是個虎豹在山之勢。我父母從今斷不敢薄待於你;你就再遲一半月與他,也不遲。至於蕭、苗二人,且樂得教他們望梅止渴,日日受享他們的趨奉。到看不過眼時,與蕭麻子幾兩罷了。但是我還有一懀В哼@個去處是風波不測之地,千人可來,萬人可去。別人尚不足介意,湛质捖樽永倪^重,或勾通匪類,意外生枝。你又是個孤身,我又是個婦女,五六百銀子放在此地,終非妥局。刻下若將銀子拿回泰安,不但我父母切骨恨我,蕭麻子於你,也不肯罷休。你我想要安然相守一日,也恐怕不能。依我的主見,你可速速寫一字,叫張華坐車子來,字內再說與他。若我父母問時,只說是你家老太太祭辰,請你回去上祭,他們就不疑心了。我連夜做成幾個布搭包,不論三更四更,與張華約定,將銀子轉去。只用往返兩次,就都帶回泰安,教他收存在妥當地方,豈非人鬼不知?仍然這裡連五十兩也不用存留,以防不測。再如你我終身的事體,我打算已久,若輕輕易易的嫁你,斷不能夠。我已立定志願,除你之外,今生誓不再接一人。任懀腋改傅朵徃沉T了。他將來見我志願已決,定視我為無用之物,到那時他們都心回意轉,不過用二三百銀子,便可從良。我自從接客至今,五年光景,身邊零碎,積下有百十多兩銀子,衣服、首飾,也值百十餘兩,你將來回家時,可盡數帶去。日後,我若有福,得與你做一夫一妻,到你家中過起日月來,我又有一番安排。你的住房,是三百多銀子買的,不妨賣了,費一百來銀,買幾間小房居祝張華人老實,存心也還為顧你,可留在家中。你家中還有個姓韓的,我聽得說,椋鹤拥接兴奈鍌,這不但天天吃米,即年年穿布也了不得。這原該早與他幾兩銀子,著他出去另過。
  我從良滿估上三百兩,我與你的枺鳎糇冑u了,便有二百四五。你不過止出著五十多兩,我就是你的人,將來好也是個過,歹也是個過。窮人家一文無有,也未嘗盡行餓死,還要養活兒女哩。為今之計,可咬定牙關,只拼出三四十兩來,在此混到水盡山窮處,方零碎與他們。將來我父母若趕逐起你來,你只管回家,留下我與他們拌著走。人生在世,能有幾何?與你快活得一日是一日。我實實的捨不得你,再交好別人。」說著雨淚紛紛,倒在如玉懷內。
  如玉聽了,感激的入骨切髓,連忙抱起來,用自己的臉兒來回與他揩抹;溫存了半日,方說道:「這溫如玉家門不幸,疊遭變故。若在三四年前,早已與你成就了心願了。你的議論,都是從心眼中細針密線盤算出來的,只是愁你將來要大受凌虐。你父親還罷了,你母親不是善良神道。」金鐘兒道:「任懀F瓷蟼死,誰也打發的下去。」如玉道:「你今說到此際,我也有個耄е裕瑢掖蜗胍f,只是不忍與你分離。」金鐘兒驚問道:「你為何說出離別兩字?」如玉道:「我如今家業凋零,只有一日不如一日,斷無興發之期。目今已六月初十日,離科場僅有五十來天。我意思要回家,讀幾句書,或者藉祖宗功德,僥倖一第。異日總不能中進士,挨次做個知縣或遷就別途,也是日後的飯根。」金鐘兒聽罷,呆了一會,說道:「你這一下場,不知得多少日子才能完結?」如玉道:「若從如今回家,到八月初八日進場,十六七完場;二十內外,我可與你相會。此地離省城百餘里,比泰安還近一半路,我場事一完,即來看望你。」金鐘兒道:「這是你功名大事,我何敢铡悖
  但願上天可憐,從此聯捷。你出頭的日子,就是我出頭的日子。
  只是要與你隔別兩月功夫,我真是一日也受不得。」如玉道:「你若不願意著我去,我就不去。」金鐘兒道:「這是什麼話說?我不是那樣不識輕重的女人。但是你回家讀幾句書,固是要緊;我想命裡該中,也不在用這幾天功夫。」如玉道:「我於八股一途,實荒疏的了不得。若要下場,必須抱抱佛腿。」
  金鐘兒又自己屈著指頭,數算了一回,方許在十天後回家。
  兩人斟酌停當,如玉寫了字,暗中僱人送與張華,著他十八日僱車來接。至此後,也洠e的議論,惟有夜以繼日的幹那勾當。蕭、苗二人見他們青天白日常將門兒關椋В膊贿^互相哂笑而已,那裡知道他們早晚就要分別?只是不見如玉拿出銀子來相幫,蕭、苗著急之至。
  到了十六日,金鐘兒又與如玉相商:「起身時,與蕭麻子留四兩,說在下場後再多送;與鄭三留二十兩。」如玉道:「蕭麻子送多送少,我又不該欠他的,到也罷了;只恐這二十兩銀子,你父母未必肯依。」金鐘兒道:「我早已都想算停當了,此番王夥計一你送銀子來,數目多少,他們都知道。我猜必是那趕車的後生露的風聲。你若將銀子帶回家去,不但我父母和你從頭至尾清算嫖賬,就是蕭麻子亦必搬弄是非。如今有一妙法:我這後園中有的是磚頭石塊,你我今晚取他些來,都用紙厚厚的包做十來封,每封寫明數目,畫上你的花押,放在我櫃內。臨行將我父母叫到跟前,著他們都…一看過,當面將櫃子外面加上你的封皮,鑰匙交付我收管。你的原銀並我與你的銀子、衣服、首飾,該在身邊帶的,你可同張華分帶;該在被套內裝的,俱裝入被套內。我父母見你的銀子不拿去,不但還與他留二十兩,就一兩不留,他也可以依允。將來你去了,設有客來,他們看在這幾百銀子分上,也必不肯過於強我。待你中了,人情是勢利的,我們再想別法。如此行去,看來還可以謊的過他們去。」如玉聽了,喜歡的心花俱開,說道:「此計指鹿為馬,以羊易牛,實妙不可言。」連忙將金鐘兒抱過來,放在懷中,親嘴咂舌的說道:「誰似你這般聰明,這般才智!我溫如玉將來得你做夫妻,也真不罔生一世。」說罷,急急的將門兒關椋В瑑扇擞謳制鹋f生活來了。
  到了十八日,張華如期而至。如玉暗中和張華說明,張華大喜。鄭三家兩口子見張華來接,真如平空裡打了個霹靂,煩蕭、苗二人探問如玉,回家不回家。如玉總是含糊答應;怕鄭三等生心防範,此夜四鼓從窗空內,付與張華銀三百五十兩,釵環首飾,一總轉送過手。張華俱妥貼收藏。如玉原定在二十一日起身,到二十日晚間,兩個難割難捨;又改在二十三日。
  鄭婆子又囑咐金鐘兒,著將如玉千萬留下。金鐘兒滿口應承。
  此晚將如玉的兩個褥子,兩個被子,俱皆拆開,將棉花去了些,所有的棉夾皮紗,凡新鮮些的衣服,盡鋪緒在被褥內;又各用針線牽引的穩穩當當。
  至二十二日,這一夜千言萬語,叮囑不荊如玉也安慰了金鐘兒許多話。五鼓時,兩人將被套打開,把被褥四件裝好,天色才有亮光。張華便教車伕拴起車來,在窗外請如玉。如玉又將二百五十兩用搭膊自帶在身上。鄭三家兩口子聽得套車,各洠陌瞧穑接穹恐袉栍崱H缬裾f明要回家讀書下場的原故;又將櫃子開了,著鄭三點查了銀兩封數,隨即鎖住,外面貼了封條,將鑰匙交與金鐘兒收存,囑咐小心門戶,到下場時即來;又言明場事完後,再來久祝鄭三家兩口子見十數封銀子不帶去,大放懷抱,心上甚是歡喜。如玉又拿過二十兩一包銀子,說道:「我在你家,遭擾日久,心甚不安。這些須銀兩,權做家中茶水錢用,等我下場回來,再加十倍酬情。」鄭三家夫婦見銀子雖然極少,卻大頭段都在自己家裡存著,於是陪著笑臉說道:「大爺在我身上,恩典甚重,只可惜洠в泻霉艽缤黹g不知得罪下多少。」鄭婆子又接著說道:「大爺何必多心,與我們留這幾兩銀子。至於嫖了的時日,大爺更不必多心。
  將來上算盤,也是打的出的。下場讀書,是個正大睿浚覀円膊桓覐娏簦坏亲叩奶砻亓耍苍撛绾臀覀冋f聲,收拾一杯水酒送送,令旁人也好看。難道必定是鹿鳴宴才好吃麼?」
  如玉道:「我正怕你老夫妻費心,所以才不肯達知。」鄭三向金鐘兒道:「怎麼你一句兒不言語?」金鐘兒道:「自張大叔來,我問他走不走的話,也不知幾百遍。今日五更鼓時,忽然扒起來要走。我把舌頭都留破了,他決意要去,就著他去罷。
  我還有什麼臉再說?」又拿過四兩銀子:「煩送與蕭大爺,說不堪微禮,與小相公買雙鞋穿罷。我大要不過一月後,就來看望令愛。」正說著,張華入來。如玉著他搬取褥套。鄭三道:「怎走的這樣急?」那裡肯教張華搬取?自己揪起來,扛在肩頭。鄭婆子連忙拿起衣服包。如玉向金鐘兒舉手道:「話也不用再說,我去了,你要處處保重。」說著眼中淚行行直下。金鐘兒止說了一句:「我知道。」那眼淚與斷線珍珠相似,在粉面上亂滾。如玉出了枺浚嵢溃骸覆挥煤兔缛隣斦f說?」
  如玉道:「等他起來時替我表白罷。」出了大門,向金鐘兒道:「你請回罷。」金鐘兒也不回答,一步步流著痛淚,送出堡來。
  如玉走一步,心上痛一步,只是不好意思哭出聲,也不敢看金鐘兒一眼。此時街上行人甚少,看見的,都擠眉弄眼,跟著觀玩。一同出了堡門,車子跟在後面,如玉向鄭三夫婦道:「感謝不盡,容日補報罷。」又向金鐘兒道:「我說過的話,你要處處保重。你快回去,我走罷。」金鐘兒流著淚,點了兩下頭兒。鄭三扶著上了車,還要送幾里。如玉再三止祝少刻,馬行車馳,走的望不見了,金鐘兒方才回家。有如玉與打雜的胡六留下二兩銀子,並小女廝的五錢,都遞與他們。
  把門兒從新關椋В膊怀燥垼吐曂纯薏恢埂C缍d子起來,方知如玉去了,心上甚是怪異;又詢知銀子未曾帶去,止與了鄭三二十兩,蕭麻子四兩,自己一分也無。與蕭麻子說知,蕭麻子心中念道:「這溫如玉好洠Х謺裕觞N敢將五六百銀子交放在亡八家內?若我斷不如此。」又想了想,笑道:「男女兩個,都熱的頭昏眼花,還顧得甚麼?」苗禿子總以不辭而去為歉。
  蕭麻子道:「他與我留了四兩,與你洠в辛粝拢匀灰缛ァ
  你他怎麼辭別?」苗禿子道:「這小廝真是瞎了心,誰想望你那賣住房錢?」
  再說如玉回到家中,安頓妥當帶來的銀物,也無暇讀別的書,止將素年讀過的幾本文章,並先時做過的窗稿,取出來捧玩。無如他分了心的人,那裡讀的入去?一展書時,就聽見金鐘兒在耳旁說話;離過書時,便想他的恩情,並囑咐的要緊話兒。茶飯拿來,吃幾口,就不吃了,不知想算甚麼。人見他不吃了,要將盤碗收去,他又低頭吃起來。每一篇文章,再不能從頭至尾讀完,只讀到半篇上,他自己就和鬼說起話來。時而蹙眉,時而喜笑,進而長歎憤怒,一刻之中,便有許多的變態。
  伺候他的兩個小小廝,在他面前不但嚷簦В痛蚱饋恚蔚搅叽尾焕怼_^了七八天後,才略好些。虧他有點才情,饒這樣思前想後,不過二十五六天,肚裡也裝了三四百篇腐爛墨卷。又因與金鐘兒會面心切,經文章也洠ЧΨ虼蛘眨箤⒄髷M睿戳丝粗v章;表判策論,打算著到省城再處。將自己和金鐘兒的銀子共六百三十兩,賞了張華十兩,著他制辦衣服,跟隨自己;帶了一百五十兩;其餘的,一宗宗都點與韓思敬收管,囑咐他兩口子小心門戶。又將金鐘兒的首飾、衣服,交與張華家老婆收存;為他是個婦人,不敢將銀子與他。忙忙的收拾了一天,同張華坐車,到試馬坡來。
  金鐘兒自從如玉去後,兩人的情況都是一般,終日家不梳不洗,埋頭睡覺。幸虧鄭三是個怕是非的亡八,當日他妹子未從良時,因嫖客吃醋,打了一場官司,被他方官重責了四十板,逐出境外,他心上怕極,才搬到這試馬坡來。從不敢尋找嫖客,有願來的,碰著是個肥手,便咬嚼到底,只待那把手花用精光,他才另外招人;不然,一個行院人家,女兒那裡閒的了一月兩月?只三天洠в墟慰停慵钡暮锝小`嵠抛拥绞莻不怕是非的,恨不得夜夜有客。只因他心上貪戀著如玉那幾百銀子,又大料著金鐘兒不肯輕易接人;若強逼他,萬一惹惱如玉,將銀子都取去,到為小失大了。因此有個肥嫖客來,都著玉磬兒支應,金鐘兒便裝做起病來。因此如玉去後,他竟得安閒。
  這日正在房中悶坐,猛聽得小女廝在院中說道:「溫大爺坐車來了。」金鐘兒一聞此言,喜歡的心上跳了幾跳,連忙用手整理容環,拂眉掠鬢;又急急的將鞋腳緊了緊腿帶,迎接出來。如玉已同他父母在院中說話,金鐘兒笑嘻嘻的問道:「你來了?身上好?」如玉笑應道:「來了,來了,你好?」兩人到房內坐下。打雜的將被褥套放在一邊。張華拿入送金鐘兒的吃食,並送他父母的幾樣枺鳌=痃妰盒Φ溃骸竵砭褪橇耍慰嘤仲I這些物件費錢。」如玉道:「表意而已。」金鐘兒道:「你這四五十天,讀下多少文章?」如玉笑道:「一句也洠в凶x在肚裡。」隨即喫茶淨面。如玉問苗禿子,金鐘兒道:「你去了十數天後,他就回家了。難道你洠в幸娝N?」如玉道:「我洠б娝胧呛臀覑懒恕!菇痃妰旱溃骸鸽S他去。」少刻,蕭麻子來看望,並謝日前相贈的銀兩。說了又說,是個示知嫌少的意思。須臾玉磬兒也來陪坐,談笑了一會。打雜的安放杯筷,一同吃了飯。蕭麻子早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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