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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4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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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备至亲切有加。
    初次来拜申首辅的官员,或许会被热情所感动,但只要是来过两次的就知道,能见的迟早会被请进府中,不能见的哪怕你守在这里十天半个月,也不过是和门政大爷们打太极拳,人家给再多笑脸,又能顶个屁用?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踮着脚尖朝北边望,难不成是申首辅从内阁回家了?可来得早些的官员就很清楚,申首辅今天根本就没有入值,在家休沐呀!
    来的不是八抬绿呢大轿,也没有前呼后拥的喝道和压断街的官衔牌,仅仅是一乘香藤小轿,四个青衣小帽的仆人抬着。两个老妈子在前开路,一名丫环扶着轿杠。
    原来只是申时行的小妾。
    那些从外地来的官员,就暗道一声晦气,扭过脸不再理会。
    傻逼了吧?京官们脸上表情就摆明了“土包子”三个字,但凡消息灵通点的,就知道这位是申首辅跟前最得宠的小妾,隔几天就要去槿黛女医馆走走,据说保养极好。水葱般的人儿,所以受宠于申首辅。
    想必这就是她从女医馆回家了吧!
    香藤小轿旁若无人的抬了过来,官员们纷纷往两边走避,文官们尚且自重气节,有人略呵呵腰,有人拱拱手。武官就不同了,控背躬身朝着轿子直喊“如夫人”,要不是这里人多、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换成了自家营盘里呀。连双膝跪地举着手本报履历,恐怕他们都做得出来。
    唯独有个身材雄伟,上唇蓄着八字须。年纪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武官,看服色已是正二品了,双脚不丁不八,双手扶着腰带,看着同僚的表演冷笑不迭,有卓尔不群的之态。
    香藤小轿的窗帘掀起一角,两道锐利的目光投向此人,他心下一惊,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轿帘却已放了下来。
    这一幕被几名同僚注意到了,有人酸不溜丢的道:“子茂兄仪容雄伟,已得轿中佳人青目,恐怕今夜就要学红拂女行事呢!”
    “子茂兄恰恰姓李,莫非李卫公后人?今晚上切切不要睡死了。恐有红拂夜奔的美事!”
    这才叫扯淡呢,申时行可不是杨素,这李子茂也不是李靖,真的来一出红拂夜奔,申首辅戴顶大大的绿帽子。再老好人也咽不下这口气,还不扒了他的皮?
    “诸位老兄,不要胡说八道,轿中人……”李子茂皱着浓眉低头思忖,声音顿住不再往下说了。
    申府偏门打开,官员们伸着脖子看,恨不得随那乘香藤小轿一起进了申府,只可惜轿子消失在门内,偏门又重新关上。
    对这位赵氏如夫人,几位门政大爷的态度就不同了,等角门一关,同时抢上来谄笑:“姨娘回来啦?老爷在姨娘院中相候呢。”
    奇怪,赵氏并没有任何动静,就连抬轿的轿夫、丫环和老妈子也有点古怪,抬着轿子转过照壁,往里头一直进去了。
    门子们面面相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申时行的确待在赵氏清雅别致的小院里,两个清秀可人的丫环服侍,一个捶腿,一个捏肩膀,桌上一杯雾气袅袅的香茶,杯是哥窑的百圾碎,茶是西湖的明前龙井,水是玉泉山的甜水,当真好受用。
    申首辅对赵氏的宠爱那是不消说了,他送走瘟神张四维、自己做到首辅,赵氏也有一份功劳嘛。
    听得外头人喊姨娘回来了,申时行便摆摆手,让两名丫环停下,然后慢吞吞的站起来,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显然,今天首辅大人的心情非常好。
    香藤小轿抬进了院子,赵氏却没有掀开轿帘走出来,倒是那扶轿杠的丫环额角带着几滴热汗,咬了咬嘴唇:“姨娘有话要和老爷说。”
    又来古怪!申时行笑着屏退左右,走到轿边低声道:“若梅,又和老夫闹什么别扭呢?”
    这时候的申时行,态度那真是温柔得无以复加,不管多么睿智的老人,拥有一位青春逼人的妙龄女子时,都会比平时笨上许多。
    “无情未必真豪杰,于今信哉!”轿中人哈哈大笑,竟是个男人声音,把申时行吓了一大跳。
    轿帘掀开,走出的不是赵若梅,而是满脸坏笑的秦林秦督主,他一记长揖到地:“申世叔,请恕小侄无状。”
    申时行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睛:“秦督主,何必做这等藏头露尾的勾当!”
    秦林眨巴眨巴眼睛:“听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申世叔雅量高致,必定不会因此而怪罪小侄。”
    申时行哭笑不得,暗道这秦林怎么咋说都是他有理呢?敢情老夫再怪罪,就不是雅量高致,成小肚鸡肠了!
    “秦督主有事,大可登门拜访,如此这般倒是别出心裁,哼哼!”申时行将袍袖一挥,冷哼数声,扭头就朝房间里走。
    秦林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倒也没错,到申时行这位分上,哪里会因一时一事而生气?想的就是谋大局、图全篇!
    当初秦林要对付死敌张四维,他也想送走这瘟神,自己来做首辅,所以双方一拍即合,联手施为做下一场大事业。
    但现在局面不同了,申时行已经做到了首辅之位,他的性格往好了说是老好人,说难听点就是软弱、随风倒、没有明确的立场,所以他只求把首辅安安稳稳的做下去,并没有像张居正那种站在风口浪尖拨弄日月的志向,也不愿再和秦林一起搞风搞雨。
    何况身为局中人都非常清楚,首辅大学士和东厂督主要是走得太近,有很多人不会安心的。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申时行刻意和秦林拉开了距离,他认为双方保持最基本的一点默契就行了,具体层面的交往不宜频繁。
    “我是当朝首辅,文臣顶峰,你是正一品左都督,总督东厂,也到了武臣顶峰,还折腾个啥?安安稳稳当官不好吗?”
    申时行是这样想的,至于江陵党的诸位朋友,戚继光、曾省吾、王国光等辈,申首辅已经有意无意的把他们淡忘掉了,偶尔还会告诉自己,并不是自己对不住朋友,而是那些人被万历疑忌,实在难以起复,力所能及的帮帮他们,也就尽到本分了。
    什么江陵新政,他固然不会像张四维那样除之而后快,却也没有进一步大力推行的打算,因循苟且,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不得罪谁、谁也别来惹我,这就是申时行最真实的心态。
    岂知树欲静而风不止,申时行躲着秦林,秦督主阴森冷笑:难道我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他追上两步,扯住申时行的袖子,笑道:“申世叔、申世叔,何以如此绝情?不看僧面看佛面,单看我老泰山面上,你也得帮帮忙。”
    “你的老泰山可多哩,”申时行长叹着吐出一句肺腑之言,回过头看看秦林,冷笑道:“秦督主躲在香藤小轿里溜进来,这份脸皮堪比司马懿甘着妇人之裳,老夫佩服之至。”
    “承蒙谬赞,愧不敢当,”秦林嘿嘿干笑着。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申时行到底心软了,因为秦林提到了老泰山张居正,当年江陵相公提携他不遗余力,这情分申时行还记在心上。
    老好人就是这样,说他坏,就是没原则、无立场,凡事得过且过;说他好,则是耳根子软、心肠硬不起来,一辈子做不出翻脸无情的事。
    秦林肚子里好笑,申时行不问则罢,问起来就再不可能推得掉了,来之前张紫萱让自己抛出老泰山三字,果然奏效,到底还是张太师的掌上明珠,最了解她父亲麾下这群江陵党徒啊。
    “申世叔,其实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消如此如此,”秦林附耳低语,又笑道:“这件事做了,反而在陛下面前显得咱们生分,对世叔有益无害呢……”
    申时行眼睛一亮,他就怕万历疑忌,这倒是正中下怀。
正文 964章 以退为进
    秦林从申时行家回来,刚进自家院子就遇到了酩酊大醉的徐文长,老先生满身酒气,脚步踉踉跄跄,走路像打醉拳。
    赵锦是王守仁的入室弟子,徐文长同样是心学一脉,所以尽管他已经下定决心北上赴三娘子之约,仍然留在京师等着师门之事尘埃落定,才好了无牵挂、襟怀坦荡的离开这喧扰红尘,赴那寥廓塞外。13800100。
    别看徐老头子平日里离经叛道,在师门上还是很重情义的。
    不过等待的这段日子嘛,也别指望他老人家老老实实的呆着,江南第一才子的名气摆在那里,京师谁人不识君?每日里呼朋引伴到处乱撞,逛勾栏瓦舍教坊司,然后去便宜坊、天外天吃得大醉。
    秦林对此表示完全理解,婚前最后的疯狂嘛,估计以徐老头子这把年纪,出塞之后,这辈子就不会回关内了吧。
    “老疯子,本督到处奔忙,你却落得清闲!”秦林一把揪住徐文长,坏笑道:“要不要扎银针醒醒酒?”
    嘶~~徐文长浑身一哆嗦,酒意醒了三分,当年疯病未愈,脑袋被李时珍扎满银针,那是永远的痛啊!
    陆胖子和牛大力两个家伙笑得淫荡,李时珍给老疯子扎针,他俩就是按手按脚的嘛。
    徐文长被秦林揪住挣挫不开,睁着醉眼,打着酒嗝道:“却又来!张夫人智谋远胜我老头子,秦长官有她相助,还不放老头子远走高飞?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人是与非,喝,喝,秦长官,我敬你一杯……”
    看来这家伙真醉了,秦林眼珠一转,把大腿拍了拍:“哈,你好意思!紫萱怀着身孕。岂不知案牍劳形么,你一走了之,把事情都甩给她?没脸没皮的!”
    “大不了,大不了我荐一个人给你,”徐文长眯着醉眼,前言不搭后语:“嗝,对了,今天。今天又看到一个故人……”
    “什么人?”秦林连忙追问。
    “先不告诉你,”徐文长嘿嘿傻笑着,趁秦林不注意用力一挣,跌跌撞撞的走回自己房中,片刻便传出鼻息如雷。
    秦林无语,李时珍不在这里,没人能镇住老疯子啦。
    老实说,张紫萱案牍劳形,那还没什么。好歹有女医仙青黛开出的安胎药——昔日的相府千金,已成了秦府的头号保护对象,青黛提供全方位安胎护理。徐辛夷率众女兵陪着出去晒太阳、郊游散心,搞得张紫萱自己都很不好意思了。
    倒是她每日里看的书、想的事儿,叫秦林心头直犯嘀咕,看的是《反经》、《竹书纪年》、《鬼谷子》,谈的是朝堂倾轧、权谋手段,俺滴神呐,受这样的胎教,将来要生个什么样的小怪物?
    秦林这边排兵布阵,旧党清流也没闲着。被东厂的坐记、听记整得欲死欲仙,他们仍然表现出了正人君子的浩然正气,准备好了足够的墨水和口水,只要秦林在职权之外稍有逾越,或者惹出一点点小麻烦。他们就要一拥而上,用口水喷也要把秦林喷死。
    可是,好像秦林已经满足于执掌东厂了,也满足于那些叫人哭笑不得的报复了,并没有趁机高歌猛进。而且他麾下的谋主。被旧党清流视为“无耻文痞”、“名教罪人”的徐文长,也摆出副大局已定、万事不关心的架势,每天逛教坊司,吃花酒吃得不亦乐乎。
    鼓足干劲准备反击的旧党清流,顿时有种拳头打在棉花包上,浑不受力的感觉。
    “圣天子在位、众正盈朝,秦贼只能玩弄伎俩,终不能奈何我等!”余懋学如是说着,为了对付那个叫唐玮的风度潇洒的坐探,他已经把女儿许了人家,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当然,接下来这段时间还得严防死守。
    顾宪成挂着两个黑眼圈,派到他的坐探史文博长得像狗熊,晚上打呼噜也像狗熊,显然没睡好。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思维:“秦贼狡猾多端,前番对我等下手,只伤到皮毛,未能伤筋动骨,顾某料此贼必不肯善罢甘休,吾等还需严防死守,若他稍有动静,江、羊、李三位贤弟便立刻出手!”
    江东之、羊可立、李植同时点头应承,他们同样恨透了秦林,决心睁大眼睛紧紧盯住东厂,只要那边稍有纰漏,便在都察院群起而攻之。
    众位旧党清流都非常清楚,自己其实居于一个很有利的位置,朝廷许御史言官风闻言事,就是说不管有影儿没影儿的事情,先扯喉咙开骂再说,一次扳不倒秦林再来一次,就不信他是金刚不坏之躯!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咱们鸡蛋里挑骨头,还怕弄不倒秦林?”李植兴奋的说着,脸颊带着两团潮红。
    顾宪成笑着摇了摇头:“汝培贤弟失口了,秦林才是贼,咱们是正人君子,所以才鸣鼓而攻之。”
    对对对,李植尴尬的讪笑着,心道怎么把自己比成贼呢?咱们明明是正人君子嘛。
    旧党清流的君子们并没有等到秦林的纰漏,而是在第二天的朝堂上,等到了一份格外特殊的奏章。
    特殊,是儿子检举父亲,大明最重孝道,寻常人家子告父,就算父亲有罪,官府也先打儿子,在朝廷命官当中,这更是破天荒头一遭。
    皇极门御门听政,万历微笑着将奏章交付廷议,他甚至满怀深意的看了看文臣班首,那位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的申时行申首辅。
    “哼,票拟留中不发,朕差点被你骗过了,老狐狸!可惜朕慧眼如炬,识破你那点小算盘,到底还是交付廷议啦!”万历得意的想着,觉得自己很有水平,连申时行这号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滑头,都被自己识破。
    万历还是给首辅留了面子,没有请申时行宣读,而是让次辅余有丁来读了一遍。
    余有丁的脸色也格外好看不到哪儿去,但他也不是个性格强硬的人,万历让他读,他就捏着鼻子把奏章读了一遍。
    这份奏章是山东兖州知府王象乾写来的,他告了自己老爹王之垣一状,说万历七年王之垣在湖广巡抚任上,奉张居正之命逮捕了心学大儒何心隐,结果何心隐病死狱中,王之垣后来良心难安,夜半难以入眠,神思恍惚精神憔悴。
    王象乾身为人子,认为只有向朝廷坦承此事,替何心隐平反昭雪,才能让父亲内心平静安享天年,所以他冒着不孝的大罪上书朝廷,同时在兖州任上封库挂印,等待朝廷降罪贬官。
    原来是这样!文武百官静默片刻,接着哗的一下议论纷纷,值殿卫士根本弹压不住,声浪直要把皇极门的琉璃瓦顶掀翻。
    原因无他,何心隐被害一案,实在是影响太大,而王象乾子言父过,也格外叫人吃惊。
    何心隐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王阳明入室弟子王艮建立的泰州学派是心学最大门派,何心隐师从王艮,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同时他还有个赫赫有名的同门师兄:徐阶,嘉靖末年的首辅,扳倒奸相严嵩的功臣,张居正的老师!
    徐阶扳倒严嵩一事,何心隐也出力甚多,以布衣之身臧否朝堂,世人呼为隐相!
    可惜何心隐后来得罪了一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张居正。
    “虽芝兰挡路,吾亦除之!”江陵相公推行新政,要对陈腐而庞大的官僚、地主豪强开刀,手段必须强横霸道,绝不能容许旁人唧唧歪歪,哪怕此人是何心隐,也不行!
    于是湖广巡抚王之垣就奉张居正的命令,把何心隐抓起来秘密处死了。
    当然,王象乾没那么笨,奏章里头承认逮捕何心隐是奉张居正之命,但只说病死狱中。
    这件事其实朝野上下很多人知道,单就何心隐被杀一事本身来说,这家伙死得确实冤枉,但他并不是朝廷命官,江陵党倒台,吴中行、赵用贤等被贬谪的都起复原官,甚至连升三级,何心隐就没人理会了。
    另外,内阁三位辅臣,申时行是江陵党出身,余有丁、许国也和张居正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只怕杀何心隐一案都有些首尾,何必为了一个死了的白丁,跟三位阁老过不去呢?
    结果王象乾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把老爹当年的事情又抖搂出来,这就不能装看不见了。
    有人认为,王象乾子言父过,实在不应该,应罢官贬谪;有人说王之垣错捕何心隐,导致他冤死狱中,尽管王之垣已经罢官,也要予以惩治;还有人痛骂张居正陷害忠良……
    三位辅臣中,曾受张居正举荐的余有丁和许国都面色不虞,唯独申时行老神在在。
    倒是武臣队列中,秦林的神色很有点不自在,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僵硬,毕竟他是张居正的女婿,而且多次回护江陵相府,因为申时行等尽力和江陵党划清界限、张允修张懋修被革职,在目前的朝局中秦林就要算和张居正关系最密切的人了。
    这样的好机会,顾宪成哪肯放过?他立刻闪身出列,正色道:“启奏陛下,臣有议。”'觀看本書最新章節請搜索138看書;網(1;3;8;0;0;1;0;0;.;c;o;m;)無彈窗閱讀'//亲!如果你觉得本站不错,还请记住本站帮忙宣传下哦 !本站哦 !138看お網:13800100。
正文 965章 坑死丫的
    万历见是顾宪成出班启奏,心下先有三分欢喜,把头略点一点,吩咐他只管说来。
    顾宪成面孔一板、扬起剑眉,慨然作色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王之垣为虎作伥、王象乾子言父过,父子二人全无朝廷命官体统,父不忠、子不孝,实在荒谬狂悖、有违伦常,俱该依律论罪惩处!”
    好!余懋学余大嘴巴叫起好来,江东之、羊可立等辈也奋袖出臂以助威,一时间群情汹汹,紫禁城里的御门听政,好像变成了斗鸡场。
    景泰年间文官就敢当朝打死他们认定的“奸臣”,嘉靖朝大礼议时,首辅杨廷和之子、翰林杨慎,甚至带人埋伏在午门里面,准备把嘉靖皇帝的两个宠臣活活打死,到了现在万历年间,文官更是以沽名卖直为荣,什么朝堂礼仪都管不住他们。
    却也有一部分文官皱着眉头冷眼旁观,觉得王之垣已经免官回乡,这次又是他儿子主动交代出来的,得饶人处且饶人罢,至于王象乾子言父过固然不对,但也情有可原,他又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告密,只不过想让父亲心安而已。
    可现在的局面,谁肯站出来替王家父子说一句好话,那还不得被御史言官们喷死啊!
    武臣们更是无从置喙,哪怕站在班首的定国公徐文璧,这时候也笑眯眯的不说话,只睁着两双冷眼看文官们表演——绝大多数时候,武臣在朝堂上就是个摆设,但凡与自己职权无关的事情,他们都会把嘴巴紧紧闭上。
    唯独秦林脸上表情非常精彩,非常紧张的听顾宪成说完这番话,他长长的吁了口气,紧绷的面色稍稍转和,正好顾宪成朝这边瞥了一眼,他又假模假样的扭开头,装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哼哼。秦贼……”,顾宪成脸上不动声色,心头那叫个乐开花呀,突然话锋一转,又奏道:“然而王之垣奉命行事,王象乾心忧乃父,似乎情有可原;陷大儒何心隐入冤狱屈死的罪魁祸首,实乃弄权误国之张居正!他陷害何心隐入狱而死。便是闭塞贤路之明证!”
    不愧为顾大解元,这两句说得有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顿时丹陛上下面色各异:万历微笑颔首,三辅臣面色阴冷,清流文官气势汹汹,秦林则咬牙切齿,凶巴巴的望着顾宪成,恨不得一口把他平吞下去。
    顾宪成那叫个得意啊,猫捉老鼠似的戏弄秦林。这痛快真是非比寻常,前段时间憋的一口恶气,总算出了两三分。
    高踞御座之上的万历皇帝朱翊钧。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冲着顾宪成微笑以示勉励,然后缓缓开金口发玉音:“顾爱卿所言有理,王之垣本应治罪,但所作所为实乃为势所迫。其子王象乾上书朝廷,其心则解释乃父心中郁结、消除罪孽,其行则移孝作忠,朕说他并非不孝,乃是大忠大孝!”
    这次文武百官的赞同声大得多了。众官尽皆点头称是,因为王象乾说得很清楚,是因为父亲王之垣内心难安、神思恍惚精神憔悴,这才上书朝廷坦承其事的,无论怎么看。他这样做都是出于一片孝心。
    没人认为他会在这上头耍什么花招、用什么心计,因为从来都讲“子不言父过”,王象乾这么做,首先就已是纲常罪人,断没有人会这样故弄玄虚。
    而甘冒朝廷降罪、自绝于士林的危险。也要说清楚当年的事情,让父亲晚年得以心安,这是多么高尚的情操啊!
    但这话也只能由万历自己说出来,如果另外某个官员为王象乾开脱,那就很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宪成低着头得意的微笑着,他早想明了这一节,才故意把话留给万历来说,陛下和文武百官的反应,全然被他算中。
    万历又道:“朕冲龄继位,张居正把持权柄以致太阿倒持,实为国朝两百年未有之异数,朕年幼时尚且不免被他蒙蔽,众官尽皆钳口不言,王之垣又岂能独善其身?”
    余有丁、许国这两位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们俩显然就是钳口不言的“众官”之一。
    可为什么申时行还老神在在,好像与己无关的样子?
    眼看着尘埃落定,秦林终于按捺不住,站出来奏道:“臣有一言。那何心隐乃名教叛逆,无父无君之辈,言论颇多狂悖忤逆之处,实在令人触目惊心,所以王之垣将他下狱。”
    啊?文武百官全都惊诧不已,秦林在这风口浪尖上还出来硬顶,他当真以为东厂督主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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