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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4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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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不偏不倚,其实赵锦此刻早就偏到秦林一边了,俗话说泥人儿都有三分火性,顾宪成对他玩心眼,怎么不遭记恨?
    羊可立等人在心学弟子队列中,想出去又实在走不脱,只好硬着头皮进孔庙行礼。
    特别是徐文长那副坏笑,简直就像把他们弄来耍猴!
    顾宪成也只能强颜欢笑,假装满不在乎,其实郁闷得要命。一直到奉王阳明从祀孔庙的整个仪式结束,他和几个朋友的脸都黑如煤炭了。
    终于仪式完毕,这几位拔脚就要走,却见秦林蟒袍玉带打马而来,一记骗腿下马,笑呵呵的朝着众官作罗圈揖。
    他怎么来了?顾宪成心生一计,叫道:“秦督主,你也来拜孔庙么?”
    “不错,”秦林点点头。
    顾宪成冷笑一声:“哼,督主不钳制言论、闭塞贤路,滥捕正人君子就算好的了!近来东厂番役四出,压制吾辈士林君子,须知前番夫山先生被害,殷鉴不远!”
    何心隐号夫山,顾宪成这句话一说,不论心学理学的读书人都有共鸣,因为心学理学的派系割裂并不像乌斯藏黄白两教那样你死我活,至少大家都是士林中人,和厂卫鹰犬尿不到一壶的,何心隐因为臧否张居正而被害,近来秦林用些手段整得旧党清流欲死欲仙,这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秦林啧啧连声,顾宪成临机应变的本事确实不错,可惜这一点也在张紫萱的预料之中啊!
    “不错,本督正要和众位先生说这件事,”秦林朝着四面八方又做了个罗圈揖,然后朗声道:“当年夫山先生被害,于家岳江陵相公而论,则‘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所以本督已去信江陵,几位内兄将买舟直下武昌,于夫山先生立碑时致祭。”
    什么?顾宪成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秦贼竟玩出这手,实在太、太、太狡猾!未完待续
正文 968章 好亲切的巴掌
    心学大儒何心隐蒙冤下狱,死于武昌狱中,直接主事的是时任湖广巡抚的江陵党干将王之垣。
    这件事到底是张居正曾经授意,还是王之垣为了讨好首辅而擅自做主,随着张居正去世,已经无法考订,总之秦林说得没错,对于张居正而言,至少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责任,实为人所共知。
    所以申时行提议为何心隐平反昭雪,在湖北武昌府立碑撰述其事,已经是对张居正非常严厉的谴责了。
    这时候的人非常看重乡籍,张居正张江陵、严嵩严分宜(江西分宜)、高拱高新郑(河南新郑)、徐阶徐华亭(松江华亭),都是以籍贯而名之,张居正是湖北江陵人,旗下江陵党干将便以湖北人最多,如钟祥曾省吾、荆州李幼滋。
    各省在京师建有会馆,比如什么湖广会馆、四川会馆,同乡官绅走动频繁、同气连枝,同乡、同学、同门、同年,文官讲的“四同”里头同乡在排第一,就是官场中有什么抵牾,看在同乡面上总要容让三分,可见乡籍之重。
    武昌府和江陵同在湖广,而且距离并不远,在那里树立为何心隐平反昭雪的碑文,就是在湖北的父老乡亲面前大大的出张居正的丑,比起西湖岳王庙前面铸秦桧跪像,也只有程度轻重上的差别。
    可江陵张家主动前往致祭,这效果就截然相反了!
    张居正死后遭到清算,曾省吾、戚继光、潘季驯这些曾经为国为民立下大功的江陵党干将尽遭罢黜,张家大公子张敬修被逼得服毒自尽,就算张居正有专横跋扈的毛病,这样的报复也太过分了,朝野舆论已渐渐倾向于同情张家。
    不要说原本就倾向于改革新政、靠拢江陵党的那些势力,就连曾经被张居正贬谪的左都御史赵锦、广东巡按蔡梦说等人,都相继上书朝廷为张家鸣冤求情。(看小说就到…《  》…。)
    现在的张家几位公子,早就没有一官半职,而且这辈子都不大可能起复为官了。
    另外万历那么厌恶张居正。查抄张府的圣旨还是被秦林想方设法拦了下来,何心隐毕竟只是布衣身份,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张居正杀了他,难道还真能为此事把江陵相公从地下挖出来鞭尸?
    也就是说,张家前往致祭,完全出于本心,并非迫于形势委曲求全,或者惺惺作态。
    何况这还是万事讲究个礼法等级的大明朝。何心隐以布衣身份妄议朝政,甚至经由师兄徐阶,介入朝廷宰辅重臣的倾轧斗争,私下以“隐相”自许,在大多数官员眼中本来就有其取死之道,并不是完全无辜的。
    在张家完全无欲无求的前提下,几位公子还在何心隐平反昭雪时前往致祭,反而证明张家高风亮节不计前嫌,完全弥补了张居正在何心隐一案中受损的名誉。而且有子如此,乃父可知,从另一种角度向世人证明。张居正与何心隐之间并无私仇,何心隐之死,实为推行新政的形势所迫罢了!
    顾宪成倒是不没有想到这一层,但他觉得这是由申时行提出来的,申时行这人没什么立场,因为万历厌恶张居正,申首辅也逐渐疏远张家,顾宪成觉得他不大可能和秦林串通,那么突然得到消息、对朝廷满怀愤懑的江陵张家。更不可能在何心隐一事上“低头服软”。
    张家采取对抗的态度,那就正中他顾宪成的下怀了。
    没想到秦林的应对如此干脆利落,莫非……顾宪成疑神疑鬼的打量着前面不远处的首辅大学士申时行。
    申首辅正好也往这边看,目光与顾宪成一触,老先生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中的锋芒稍露峥嵘!
    申老先生确实在万历跟前装傻充愣明哲保身,只求把他的首辅大学士太太平平的做下去,但不代表他在顾宪成这儿也要装孙子,顾大解元万历八年考中庚辰科进士的时候,申阁老就已是内阁三辅了!
    顾宪成的嘴里忽然苦得厉害。' e 点'他想起了自己跟着凤磐相公张四维鞍前马后,是怎么对付申阁老的……
    秦林那边又是另一番情形,自从他说出去信江陵张家,请几位内兄去何心隐灵前致祭,心学弟子顿时对他大生好感。
    赵锦神色肃然,朗声道:“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昔年何夫山因张江陵而死,江陵过世得早,生前虽没有改弦更张,过世后却有几位公子致祭灵前,由子而见父,实在是高风亮节!老夫这就去信何家告知喜讯,另外便劝他们,将那碑文与状元郎张懋修写罢!”
    何心隐死后,赵锦百般回护何的妻儿老小,又竭力奔走谋求平反昭雪,他写信去劝何家,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这就是赵锦投桃报李了,由张居正之子张懋修来撰写何心隐的碑文,无形中彻底淡化了对张居正的责难,显得张家高风亮节,何家宽宏大量。
    兵部主事宋应昌立刻大声叫好:“江陵相公实有大功于国,可惜揽权专横,如今张公子代父偿过,从此何张两家冰释前嫌,可谓一时佳话。”
    监察御史周希旦凑趣道:“老师和秦督主玉成其事,也实堪敬佩!”
    给事中陈与郊冲着秦林长长一揖:“秦督主襟怀磊落,实有古人之风,与郊替夫山先生、何家上下多多拜上!”
    陈与郊是实打实的感激涕零,因为他知道不仅何心隐平反,连阳明先生从祀孔庙,也多赖秦林出力,只不过不好宣之于口。
    不远处站着的顾宪成立刻竖起了耳朵,要是听到点什么内情,哼,狠狠参他一本!
    秦林似笑非笑的往顾宪成那边看了看,然后摇摇头:“秦某岂敢自矜?若不是赵都堂和诸位先生在朝堂上当头棒喝,如醍醐灌顶般惊醒在下,也没有今日之局面,而且徐老先生耐心开导,也功不可没。”
    徐文长揪着山羊胡子嘿嘿坏笑,别人听着还以为是他开导秦林去说服张家和何家冰释前嫌呢,其实是指他在赵锦跟前装疯卖傻,开导了这位赵都堂。
    赵锦把脸一虎,可想到那天徐文长撒泼发疯抢灵牌的举动,就再也绷不住劲儿了,哭笑不得的指了指秦林和徐文长:“两位啊两位……”
    宋应昌等人对内情也或多或少知道一点,晓得王阳明从祀、何心隐平反,这位心学同门从中奔走出了大力,既然秦林要撇清,他们就冲着徐文长连连作揖,谢他为师门多方奔走出力。
    “徐老先生,辛苦了!”秦林拍了拍徐文长的肩膀,口中哈哈大笑。
    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将不再面对整个士林文官的围攻,因为文官集团已经因理学心学之争而分化,诚然,大明朝的士子不是乌斯藏黄白两教,学问见识高得多,包容性也强得多,这种学术分化本身不会形成党争,但如果秦督主从后推波助澜呢?
    更何况,相信隔不了多久,争夺太子之位的争国本案,也该爆发了吧!到时候谁还顾得上对付秦督主啊……
    秦林总算可以腾出手来做几件真正的事业了,怪不得他呵呵大笑。
    这一幕被顾宪成哥几位瞧个正着,顾大解元城府深些倒也罢了,江东之、羊可立、李植气得五内俱焚,街边人群中的余懋学、吴中行、赵用贤也脸色铁青,直欲拂袖而去。
    “我说怎么秦贼一介武夫,竟晓得利用理学心学之争来笼络赵锦,原来是徐渭这无耻文人在替他出谋划策!”江东之咬牙切齿的说道。
    羊可立也怒道:“老狗卖身秦贼,腆颜而事东厂鹰犬,真士林之公敌也!”
    人们对待叛徒往往比对付敌人更严苛无情,在他们看来,徐文长以文人身份替秦林效力,使秦林利用理学心学之争、也利用赵锦急于奉王阳明从祀孔庙的心情,促成了如今的局面,那么他简直比秦林还要可恶可恨。
    江东之、羊可立气急败坏,说话时并没有压住声音,立马就被国子监的监生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还别说,这三大骂将神憎鬼厌的,但对青年士子很有迷惑性,“刚正不阿”、“犯颜直谏”,乃是一部分人心目中的偶像明星。
    相比之下,徐文长还背着胡宗宪案的老底子,形象气质也猥琐多了——尽管他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可饱经摧折之后的相貌嘛,那就实在有点呵呵了。
    立马国子监的监生们对着徐文长破口大骂,其中有个穿破旧葵花色圆领、脸上长着许多疙瘩的年轻人最大声,跳着脚痛斥:“徐渭当年依附胡宗宪,胡宗宪又是严嵩一党,徐某就在其中赞划奸谋!如今又投入厂督门下,帮着奸佞秦林钳制言论,为虎作伥,全无丝毫的士林体面,真乃道德败类、名教罪人!”
    徐文长闻言脸色一黯,被诬为严党,实乃他心底最深处的伤痛,几十年沉沦因此而起,饶是他智谋过人,此刻心痛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秦林眉头一皱,伸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好臭,好臭,谁放屁来着……”
    本来秦林想骂回去,论尖酸刻薄秦督主可不怕谁,没曾想斜刺里突然托的跳出一员大汉,抡起巴掌扇到那监生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喷出两颗牙齿,打得他天旋地转。
    大汉又喝道:“贼厮鸟,你骂谁呢?秦大哥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看俺常胤绪不抽死你!”(未完待续)rq
正文 969章 讼棍出马
    这大汉生着黑津津油晃晃的一张大饼脸,稀稀疏疏的短胡茬,两颗直愣愣的牛眼睛,正是南京城排名第二的呆霸王常胤绪。
    他老人家打扮比前番大不相同,身穿一领大红色锦绣圆领,头戴坠了宝玉的短翅乌纱帽,手里假斯文的执着柄奇大的泥金折扇,腰间松垮垮的系着根玉带,佩了柄镶满明珠美玉的宝剑,还零零碎碎挂着香囊、扇套、玉佩等等一大堆东西,活像开了个杂货铺。。
    秦林睁大眼睛把常胤绪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惊道:“常小侯爷,你这身打扮可风流潇洒得很哪!”
    赵锦、宋应昌等文官远远站着,毕竟刚才常胤绪打了监生,他们要避嫌疑,徐文长则站在秦林身边,但不分彼此,都被秦林的戏谑之语逗得忍俊不禁。
    唯独常胤绪自己不知道,得意洋洋的抖了抖衣服:“俺到京师国子监读书,媳妇说了,就要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嘛!而且秦老哥也指教过,以前俺那副打扮确实不怎么高明,所以嘛,哈哈哈……”
    徐文长和文官们都大皱眉头,心说看你现在这身也不怎么高明。
    秦林则微笑不语,想起在南京初会常胤绪的情形,这厮身穿一领暗绿色大团金花丝棉袍,头上戴块英雄巾,额角还攒着一朵红绒花,配上腰间一柄绿色鲨鱼皮鞘的九环厚背砍山刀,完全可以去做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后来常胤绪娶了高翰林家的小姐,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没想到他现在这副假斯文的造型,简直比以前还要奇葩:从山贼升级成西门庆了!
    “对了,常小侯爷怎么到京师来了的,”秦林指了指后面的国子监,笑道:“难不成要弃武从文,考个状元郎?”
    徐文长捻须而笑:“常小侯爷才高八斗,怪不得老夫观这京师国子监里头,猛然多了三分锦绣文气。”
    赵锦、宋应昌等文官忍不住哧的一声笑。这个徐文长啊,实在促狭!
    “俺哪敢奢望考什么,连个秀才都考不起,”常胤绪脸皮一红,大约是被高小姐调教过了,倒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忽然又有点不乐,长叹道:“唉。俺爹死了,朝廷规定袭爵前必须到国子监读书学礼,天天之乎者也,真是屈杀俺也!”
    赵锦等人早知端的,倒是秦林贬谪久矣,没关注到这件事,连忙询问经过。
    原来怀远侯常文济在万历八年时就生了一场大病,亏得大明药王李时珍在南京印书,悉心替他诊疗。终于在鬼门关前抢回一条命;但到了去年春夏之交,也就是秦林贬谪离京期间,常文济终于病入膏肓药石无效。魂归西天去了。
    常胤绪守孝期满,就按照朝廷制度到国子监学习文教礼仪,准备袭封怀远侯的爵位。
    秦林擂了常胤绪一拳:“你这厮,既然来了就该来见我,刚才怎么躲在边上,装什么大尾巴狼?”
    嘿嘿嘿,常胤绪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看了看赵锦、徐文长、宋应昌等人,虽然没有宣之于口。意思却很明显。
    他大老粗一个,最怕这些喜欢板着脸训人的大人先生们,什么金陵四公子就够烦人了,这些老先生更加厉害,他平时遇到了都是绕道走。
    看到秦林跟大群文臣老先生在一块。常胤绪只好躲起来,准备待会儿再去拜访秦林,因为刚才那监生破口乱骂,他才跳出来揍人的。
    “好兄弟,讲义气!”秦林呵呵笑着。一挑大拇哥。
    讲义气的人越来越少了,因为讲义气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不,刚才事出突然,众监生来不及反应,后面又七手八脚的忙着抢救同伴,这会儿那挨打的监生悠悠醒转,众监生松了口气,便冲着常胤绪怒目而视:
    “常兄忒地粗鲁,京师首善之地,岂容你横行霸道?”
    “常兄身为国子监生,如此欺辱同学,实在叫吾辈齿冷!”
    常胤绪也有一伙相好的武荫生,立刻卷起袖子,气势汹汹的涌过来:“放屁,常大哥为人最公道,要不是连志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能平白挨打吗?”
    “就是,以小弟看来,还打得轻了,哈哈哈!”
    两边吵闹不休,终究是武荫生气焰高些。
    常胤绪正和秦林说话来着,被吵闹得心烦,回过头卷起袖子,晃着两条膀子,凶神恶煞的走过去。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监生们吓了一跳,生恐这呆霸王又逞凶,全都色厉内荏的往后退。
    常胤绪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倒是刚才被他打翻的那个叫连志清的监生,挣脱了搀扶他的同伴,微颤颤的站到常胤绪身前,满脸的倔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尽管他掉了两颗牙,说话漏风导致腔调怪怪的,但清瘦脸上的毅然之色却是分毫不假。
    徐文长见状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也许是自己青年时代的一点影子吧。
    秦林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抓住常胤绪的胳膊:“常兄,我瞧这人有点意思……”
    常胤绪回头笑道:“秦哥忒地小瞧俺,这厮如果求饶,俺偏要打他个满堂彩,如今瞧着竟也算条硬汉,俺倒不和他计较。”
    连志清本来拼着被痛打一顿,也绝不肯在常胤绪面前示弱的,没成想对方又不动手了,反而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所措。
    啪啪啪,数声击掌,顾宪成缓步而来,朗声赞道:“好!好一位铮铮铁骨的读书人,不畏强横、清操砺于霜雪,真吾辈中人也!”
    顾叔时,泾阳先生!监生们发出一阵惊呼,这位顾先生不仅是惊才绝艳的金陵四公子、南京乡试解元,万历八年庚辰科荣登二甲第二名,还不畏当朝权贵,抵忤权相张居正,与刘廷兰、魏允中组织三元会,其后更被京师清流君子目为文胆、谋主,在年轻的监生心目中,真是偶像级的人物呀!
    但见大名鼎鼎的泾阳先生顾宪成异常和善的看着连志清,脸上的笑容温暖和蔼,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勉励之意,那种惺惺相惜的神情叫监生们羡慕得发狂,只恨刚才挨打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旁观者即是如此,在连志清眼中更不得了,他面前的顾宪成,简直就是在自己彷徨无依时伸出巨手的神灵,简直光华灿烂、令人心醉神迷,哪怕立刻为顾宪成去死,他都不会有丝毫迟疑。
    秦林和徐文长对视一眼,然后无奈的苦笑,至少在眼下的京师,在争取普通读书人上,秦督主还争不赢顾先生,厂卫大魔头哪有清流名士那么光彩照人?
    顾宪成一动,三大骂将也跟了过来,江东之满面笑容的冲着连志清拱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仁义之所在,虽百折而不悔,连贤弟所为,实令吾辈肃然起敬。”
    江东之是万历五年的进士,成名已久的老前辈,连志清只是个秀才选出来的贡生,连举人资格都没有,被这么一赞,顿时受宠若惊,嘴唇哆嗦着,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羊可立则神色凛然:“博士、学正在哪里?岂容监生平白被殴辱?”
    几名国子监的教官本来不想管这麻烦事的,见赫赫有名的都察院三大骂将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
    李植则格外恭敬的朝赵锦作揖:“参见赵都堂。学生窃闻秀才见官不跪、过堂不打,何况监生?常小侯爷身在国子监学习,竟仗势殴辱监生,正好有赵都堂在此主持公道,必能惩恶扬善,维护国朝读书人的斯文体面。”
    这下子把赵锦架了出来,国子监的监生们再不怕常胤绪逞凶,争先恐后的在赵都堂跟前控诉常胤绪殴打连志清的罪行。
    连志清也不亢不卑的把赵锦盯着,他已瞧出这位赵都堂和秦林、徐文长、常胤绪一边关系比较好,倒要看他怎么说。
    赵锦为难了,他是阳明心学嫡传弟子,做到正二品左都御史,见事那是相当明白的,自然知道徐文长当年抗倭有功无过,胡宗宪是受严嵩牵累蒙冤入狱,便如戚继光受张居正牵累一般无二,连志清刚才骂他实在不应该。
    但常胤绪身为监生痛打同学,这也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而且打得很惨,掉了两颗牙,流了满嘴血。
    赵锦性格正直、办事公道,即便偏向秦林,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不能的,便点点头:“唔,刚才常胤绪确实打了连志清……”
    顾宪成垂着眼睑微有得色,江东之、羊可立、李植眼神互相交流,个个暗笑不迭,要敲山震虎,逼得赵锦惩治常胤绪,叫秦林大大的落个面子,也好出口恶气。
    喂、喂,常胤绪有点慌神了,莫说他还没袭爵,就算袭封了侯爵,被左都御史参上一本,那也够呛的,毕竟常家的威风不如另外几家,早年从鄂国公降成了怀远侯,他可不想在自己手上又降成什么伯。
    “徐老头子,该你这绍兴师爷出马了,”秦林嘿嘿笑着,拍了拍徐文长的后背,“好像绍兴师爷也可以兼职做讼棍吧?”
    瞧秦督主这说的……徐文长哭笑不得,形格势禁也只能出马了,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然后大声道:“常胤绪打连志清,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轰的一声,顿时议论哗然,不少士子监生乱骂徐文长胡说八道,腆颜无耻。
正文 970章 卧碑文
    “你、你!”连志清被打得掉了两颗牙,喷出满嘴的血,徐文长还说他合该倒霉,常胤绪无罪有功,真把他气得三尸神暴躁、七窍内生烟,一口血沫子喷在地上。
    赵锦雪白的眉毛皱了皱,觉得徐文长的说法恐怕有点强词夺理,宋应昌、周希旦、陈与郊见监生们群情汹汹,也都面露尴尬之色。
    身处这个官场之中,就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老实人,宋应昌这几位,党同伐异的事情也没少干过,但叫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把白的说成黑的,还是觉得有点强人所难了。
    唯独秦林老神在在,脸上挂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徐文长是天字第一号的绍兴师爷,也就是当世头号大讼棍,他老人家出马,那还不手到擒来?
    江东之、羊可立和李植齐刷刷一挥袍袖,慷慨激昂的朝着监生们鼓动,痛斥徐文长这个斯文败类。顾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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