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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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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官场之间兄弟拜盟并不是像江湖上那样,喝血酒、拜关公、斩鸡头什么的,而是回去各自在盟书上写了生辰、履历,把盟书互相交换了就行。
    张公鱼初见秦林时,曾想请他做州衙刑房的司吏,后来又曾动过收门生的念头,再往后知道秦林非池中物,他又改口叫世兄,到今天,一个两榜进士出身的知府,干脆纡尊降贵和秦林拜盟做了盟弟兄。
    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公鱼左右看看没有别人,才低声对秦林道:“本官的座师申大学士曾写信来,虽未明言也模糊点出来了,其实兄弟你上次破荆王府大案,名字就已经上达天听,皇上本意是要大用的,但为首辅张太岳阻挠,这个,却不知秦兄和张首辅有何过节?”
    申时行不会原封不动的把当日之事告诉别人,书信里面的内容都是语焉不详,要张公鱼自己猜的。张公鱼倒是猜了个不离十,但于确凿情形却完全不知,还以为张居正故意压制了秦林,因为替盟兄弟担心,这才说了出来。
    秦林莫名其妙:“首辅张居正?怎么可能和他有过节?我一个小小锦衣百户,想惹到他也不容易啊”
    张公鱼点点头,想想也是,一个在蕲州,一个在江陵,根本就不会产生联系嘛于是就点点头,连说是自己把申时行的书信理解错了。
    秦林知道这位盟大哥向来颟顸糊涂、颠三倒四的,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别的官员到了兴国州,无论心头怎么想的,都和秦林谈笑风生,谢他替湖广百姓除了一窝蠹虫。
    只有湖广巡抚王之垣不同,他铁青着脸问完案情,也不和秦林寒暄就拂袖而去,惹得陆远志、韩飞廉等人都愤愤不平。
    秦林满不在乎:“人家是正二品大员嘛,有点架子是应该的。”
    这次秦林猜错了,王之垣并不是摆架子,他是急得火烧屁股了,问完案情就去了码头,登上江家兄妹乘坐的大官船。
    右都御史、巡抚湖广等处地方兼赞理军务,大明朝官僚体系中居于金字塔顶部的王之垣王大人,上船之后刚走了三步忽然就停住步子,小心的整理了一下衣领,振了振袍袖,再把腰杆也略为呵了呵,觉得没什么错误了才对引路的管家笑了笑,继续往前舱走去。
    堂堂二品巡抚、封疆大吏来访,江家三兄妹竟然没有下船相迎,竟然派了个管家去接他,自己只是站在舱门口等着。
    就是这样的“礼遇”,王之垣也觉得受宠若惊了,老远就叫道:“哎呀,两位公子爷、小姐,这江上面风大,怎么就出来了?万一被风吹了头疼发烧,我这做世叔的怎么担待得起”
    江敬、江懋对视一眼,拱手施礼道:“王世叔来访,小侄这是应该的。”
    江紫也展颜微笑:“王叔叔,你上次还说寻了只会说吉祥话的鹦哥儿,怎么不拿来给侄女?我见了爹爹,一定要告你为老不尊,净骗我们小辈。”
    王之垣面作惶恐之色,心头则早已乐得不成样子了,江紫的话,分明拿他当父亲的心腹知交相看,这又比寻常礼遇更加难得十倍。
    江敬、江懋兄弟只是微笑,暗道妹妹可真是颗七窍玲珑心,就凭这句话,王之垣今后可更要对父亲死心塌地了。
    互相让着往官舱中走,王之垣先往北方拱拱手,然后才毕恭毕敬的问道:“令尊元辅少师张太岳先生,近来可有家信寄到?”
江南烟雨 117章 扬帆金陵
    117章  扬帆金陵
    中极殿大学士首辅张居正,世居江陵,号太岳。
    江家三兄妹来自江陵相府,是张居正的嫡亲儿女,初识秦林时不知道他的底细,便指地为姓,取了“江陵”的江字为假姓。
    江敬实为张家长子张敬修,江懋则是三公子张懋修,而小妹江紫就是江陵相府唯一的女儿、张居正的掌上明珠张紫萱。
    张居正柄国多年,威势之?赫为大明两百年所未有,连皇帝都以师礼相待,出行时各地督抚、亲王都到辖区边境远迎,王之垣虽为正二品封疆大吏,私底下见了张居正都是大礼参拜的,因此见了张家的三位世侄,他并不敢摆出老世叔的架子。
    张敬修举止冲淡谦和,颇有君子温润如玉的风范,与王之垣答话:“家父上月还有家信寄来,曾提到世叔大名,谓世叔于湖广试行新政极为得力,朝中咸称为诸督抚中第一个能员。”
    所谓“朝中咸称”,其实是张居正的看法,果然一语之褒胜于华衮,王之垣立刻喜形于色,口中连称受之有愧。
    略为寒暄几句,王之垣就转入了正题,忧心忡忡的道:“张太岳先生受先皇托孤之任,以砥砺天下自负,南平倭寇、北定鞑靼,如今又大力推行新政……兴国州此案一旦公布,朝野之间议论纷纷,必对新政不利呀”
    张居正实行一条鞭法,清量田亩乃是推行新政的关键,偏偏就在兴国州出了地主豪强勾结官吏隐瞒田亩、转嫁给平民百姓的恶性案件,还是在张居正的家乡湖广出的事
    张敬修、张懋修兄弟俩闻言半晌默然,以朝堂党争而论,这件事当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有利于张居正推行新政,但是……
    王之垣见张家兄弟为难,慨然作色道:“张太岳先生于王某实有荐举之恩、垂拔之德,如今王某既身负封疆之任,必以血诚报张先生。二位公子勿忧,且看老世叔施展手段,哪管巨*滔天,也按得它风平浪静”
    两位公子却不是这个意思,看着老世叔如此仗义,倒犹豫着不知该怎么选择了。
    “世叔一番好意,不过此事……或许家父会另有打算,”张紫萱贝齿轻咬着红润的嘴唇,缓慢而坚决的摇了摇头,拒绝了王之垣的建议。
    王之垣知道张居正这位掌上明珠实为女中诸葛,得乃父真传还要比几位兄长多上三成,若是别的事情他便依了张紫萱,但这件事实在干系重大,不得不劝道:
    “王某并非只为报令尊之恩德,只因令尊推行新政,朝野多有顽固不化之辈妄加非议,此案一旦宣扬开来,恐怕惹起旧党甚嚣尘上,于新政有碍,于大明社稷长治久安有碍,而王某消弭此案,实半为私、半为公也,为新政之公犹胜于报令尊恩德之私。”
    张紫萱微笑着将臻首轻摇,“此间并无外人,侄女试问一句:以家父之权柄,推行新政大可全国铺开,何必取福建、湖广数地试行之?”
    难道?王之垣心念一动。
    “昔年王安石人亡政息,乃熙宁新政实有不便之处;家父不欲为王荆公第二,新政推行初始于数地试行,评定其优劣、体察其弊端,然后施行于全国,所谓不谋一时,而谋后世也。”
    张紫萱这番解释,王之垣顿时恍然大悟,点头道:“江陵相公真乃大明第一贤相然而此事必起风评,自去岁‘夺情之议’起,迂腐之辈于张相公便颇多讥评……”
    去年张居正父亲、也就是张家兄妹的祖父病故,按照明朝制度,张居正应该回乡守制三年,谓之丁忧;而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朝廷诸大臣奏请“夺情”,使张居正没有丁忧继续担任首辅,这件事很为守旧的儒林士子讥评,故而王之垣对兴国州案的暴发很有些担心,害怕引发朝野风潮。
    “王世叔过虑了,”张紫萱斜飞入鬓的修眉微微一挑,灿若晨星的双眸光华闪烁,柔润动听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琢磨的力量:“家父既身荷先皇托孤之重,位列宰辅、执掌朝纲,掌乾坤之诀窍、以天下为砥砺,又岂惧几句书生妄议”
    在这一瞬间,王之垣有些神思恍惚,似乎在张紫萱身上看到了她父亲的影子,叹服之余不禁思量:可惜了,她终究是女儿身……却不知谁家的公子,才能娶得这位女中诸葛?
    这时一名管家控背躬身,在舱门外提醒道:“公子、小姐,已交午时了。”
    王之垣便知道张家兄妹还有别的事情,就起身告辞,忽然听得张懋修对张敬修提了句:“秦林就这么急着去南京上任?可惜小妹非得去苏杭,否则我们可以在南京多盘桓几天……”
    秦林?王之垣一惊,忽然身子摇了摇:听口气张家三兄妹竟是掐准了午时去送他,这锦衣百户是什么来历,竟能让元辅少师张居正的公子、小姐巴巴的赶时间去送?
    莫非……再看看面露期待之色的张紫萱,王之垣觉得已经猜到了原因,顿时为起初对秦林的无礼而懊悔起来。
    ~~~
    湖广各级官员赶到兴国州,案子便有人接办,胡知州、方师爷一干人等,还有那些勾结官府欺压百姓的豪强士绅都会按律惩处,而秦林终究是过路官,无须留在此地,便趁早准备乘船离开。
    一个过路的正六品锦衣百户启程,像分守道成守礼、分巡道李期玉、按察司卫体仁这些大员是不会来送的,昨天才赶到的锦衣卫湖广千户所正千户领指挥佥事衔杨继恩更不会来送一个离任的下属。
    来码头送秦林的,只有武昌知府张公鱼和锦衣卫副千户石韦。
    “老弟的情义,真正义薄云天,哥哥真没说的了”石韦笑着和秦林把臂而行,纵声笑道:“这次你又把功劳与冯小旗丰润,连哥哥也跟着沾光……”
    但和张公鱼相比,石韦的神情中总带着几分不愉快,被善于察言观色的秦林发现也就顺理成章了。
    “咳咳,这个嘛,”石韦犹豫了一下,终于实话实说:“于千户被勒令闭门思过,本来该愚兄接掌他管的一摊子差事,但杨千户有意大权独揽……嗨~我说这些干嘛?对了,南京六朝金粉,秦淮河艳冠天下,可是大明朝最富庶的地方,秦老弟在那边混得好了,愚兄过来投奔你”
    秦林马上要去南京上任,想想也没什么能帮到石韦的了。
    张家三兄妹早就等在了码头,见秦林过来,都和他说长论短的寒暄。
    秦林心头有鬼,虽然还不知道这三位的身份,但也知道他们必定是达官显贵子弟……哼哼,女儿家的胸部就是随便摸得的?这家伙目光躲躲闪闪,和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说话倒也罢了,只想方设法的躲着张紫萱,每逢她开口,就打着哈哈望天,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张紫萱极有涵养,于秦林无心之过事后并不计较,有心要请教问题;但秦林现在仍是这副惫懒样子,张紫萱终于不耐,把他扯到一边,杏眼圆睁、修眉斜挑:“秦兄不知小可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竟如此冷眼相待?小可并不是不知进退之人,只有几句正题要问,如何恁般躲闪其词?”
    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会错了意,登时面面相觑:小妹也太猛了?这才几天呀,就和人家当面摊牌,这秦某人也是的,能娶到我家小妹,你就偷着乐,还推三阻四的……
    王之垣也啧啧赞叹:果然虎父无犬女,张紫萱真有乃父之风啊
    殊不知张紫萱问的并非儿女之情,而是社稷大业,她顾不得男女之别,凑到秦林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秦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既然晓得要加商税、减农税,就把具体细则拿出来,不要再含糊其辞”
    秦林挠了挠头,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张紫萱愕然,檀口微张,气息如兰。
    张家弟兄没听见妹妹说的什么,只知道秦林拒绝了,张懋修差点儿跳起来:“天哪,大哥你看见没有?小妹居然被拒绝了,这还是女追男啊”
    王之垣更是心惊,俗话说南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那么这位秦某人岂不是极有可能成为元辅少师张居正的乘龙快婿?
    待张紫萱走开,他赶紧上前施礼,一口一个秦老弟的叫着,分外热情。
    张紫萱心忧国事、想着父亲新政的各种问题,粉面含霜,隐有忧虑之色,但在别人看来,就好像被秦林拒绝之后的郁闷和无奈。
    巡抚大人何以前倨后恭?
    张公鱼在后面直跌脚,暗道:秦老弟啊秦老弟,怪不得申老师来信说张居正压了你的提拔,你把人家女儿‘始乱终弃’,老泰山能不整治你吗?
    湖广巡抚都来送秦林,像分守道、分巡道、按察使、锦衣千户这些人都来了。
    旁人倒也罢了,杨继恩看到这一幕忽然心头毕剥一跳:怪不得石韦、秦某人提拔得这么快,又老是立功,原来根子在这里――人家搭上了张居正的线
    “石大人啊,老于闹出了乱子,被勒令闭门思过,我看他那一摊子差事,还是你来顶着”杨继恩满脸堆笑的对石韦说。
    石韦大喜过望,看了看秦林,心头暗道:秦兄弟,这次又托你的福了
    秦林与众人告别,茭白船离岸远行,渐渐隐没于水天相交处。
    “两位哥哥,过些天我们也去南京”张紫萱看着远去的帆营若有所思。
    张懋修奇道:“你不是讨厌那个刘戡之,说船不停南京,直下苏杭吗?”
    张敬修把弟弟拉了一下,笑而不语。
    张紫萱嫣然一笑,慵懒的抚了抚发梢便有万种风情:“好像,小妹对南京又有兴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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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烟雨 118章 执掌秦淮
    118章执掌秦淮
    秦林所乘的茭白船顺江而下快逾奔马,过九江、安庆、芜湖,直下南京。
    这天早晨,听得舱外喧哗,秦林走到甲板上一看,已能遥遥望见南京的城墙了,可惜江上有淡淡的早雾,远远的看不分明。
    茭白船大,不好去秦淮河里面挤,但贾富贵早有安排,派人去雇了一艘画舫请秦林换乘。
    借着锦衣卫百户的金字招牌,这一路没人敢来滋扰,正税陋规都逃了,贾富贵赚了不少,喜滋滋的和秦林作别,茭白船自去货码头卸货。
    秦林等人乘上的画舫新不新、旧不旧,是专门停在秦淮河入长江的口子上接官员、富商的,船主人是个戴绿头巾的子,姓蒋排行老三,极其健谈,问得秦林是第一次到南京,一路上与他解说。
    从长江转进秦淮河口,便看清了南京城墙,果然巍峨壮丽,远胜别处州县。据蒋三解说,这南京城内城门十三、外城门十八,城墙周围一百二十多里,乃是东南第一胜景。
    船到三山门——也就是老百姓说的水西门,便过水闸进城了,秦淮河从南京穿城而过,画舫可以直接驶到城里面。
    蒋三果然不曾胡吹大气,这南京城里果然人烟繁茂,处处金粉楼台,秦淮河上画船穿梭往来,近处河房青瓦粉壁,远处各王府、寺庙红墙黄瓦,蔚为壮观。
    街上行人都衣衫齐整,神情从容不迫,连卖花的婆子、挑担的力夫也面带笑容,并无愁苦之色;
    见许多茶社,悬着旗幡灯笼,插着时新的鲜花,里面都是寻常百姓吃茶听说书,坐得满满当当,人人喜笑颜开;
    秦淮河两边岸上的河房,都垂着珠帘、挂着薄纱,窗内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但也瞧见几个婀娜娉婷的身影在房中绣花朵、扑猫儿、玩耍嬉乐,银铃般的笑声遥遥传来,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免为之心怀一荡……
    好一派盛世繁华的图景
    秦林点头赞叹大明繁华、金陵胜景,和这南京城一比,同时代的巴黎就是塞纳河边的垃圾堆,而伦敦不过是一座散发鱼腥臭气的小码头。
    渐渐船到了南门大街,蒋三又指着南边给秦林看:“长官,那边就是聚宝门了,传说是沈万三挖到聚宝盆的地方。这聚宝门是南京第一个要冲,城中人吃的粮食猪羊蔬菜都从这里过,当年就说是每天要进来百牛千猪万担粮,如今更不知道有多少——有圣天子在位,贤相张江陵帮忙,戚大帅平定倭寇江南安宁,咱们老百姓着实享了几年的福”
    秦林点头赞叹不已,所谓遗爱在民,张居正、戚继光二人可以名垂千古。
    船停在南门大街,秦林要给银子,蒋三不要:“贾六哥已给了的,再要您老的银子,坏了规矩。”
    原来贾富贵做人地道,连画舫的船钱也先付了。
    蒋三替秦林叫了几部太平车儿,把行李装了,又对车夫说了地方,让他们引秦林去锦衣卫衙门。
    南京城设应天府,北城是上元县、南城是江宁县,锦衣卫衙门在北城东南部,秦林沿着花市大街、大功坊、朱雀大街一路走过去,就到了锦衣卫衙门。
    到了东瓯王府、中山王府等几处大府邸,锦衣卫衙门的规模格局和前者相比就差了许多,门墙照壁都和江宁县衙差不多大小,但门口站着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行人到此都匆匆而过不敢停留,一股肃杀之气便凭空而起。
    秦林已换了飞鱼服、无翅乌纱、粉底官靴、鸾带、绣春刀这全副行头,派陆远志拿着锦衣卫经历司发下的调令投进去。
    守门的看到是位新到任的百户,不敢怠慢,立刻把调令拿了进去,一会儿就满脸堆笑的出来:“雷指挥请您老进去,恭喜老爷上任,贺喜老爷到任”
    秦林笑笑,随赏这几个校尉。
    南京的这些锦衣校尉都是世袭锦衣军户,几辈子住在城里,个个都混成了老油子,领头的校尉是张冬瓜脸,他把银子掂了掂,约莫五两上下,登时就把腰弯成了曲尺,笑得脸都烂了,打着南京官话,拖着长声叫:“毛冬瓜给您磕头,谢长官的赏~~~”
    当然头是没有真磕的,毛冬瓜就这么一叫,整个千户所的什么镇抚、经办、仓大使、挂衔百户,所有的办事人员都晓得今天来的这位是位出手大方的长官,今后有什么事儿好拿钱说话的,大家也就别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得了。
    几个守门的校尉屁颠屁颠把秦林一行人迎了进去。
    这锦衣卫千户所的大堂是办理诏狱、审理大逆才开的,所以挂指挥佥事衔、正牌千户雷公腾坐在二堂等秦林。
    和石韦的粗犷相貌截然相反,雷公腾生着张瘦精精的黄脸,三绺稀稀疏疏的胡子,若不是身上穿着飞鱼服,恐怕走街上都要被错认成哪家当铺的帐房先生。
    看见秦林进来,雷千户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态度倒是极其和蔼,秦林刚摆了个廷参的架势他就赶紧拦住:“使不得使不得,秦老弟破了荆王府夺嫡的钦案,早已上达天听,正是我大明朝的少年英雄,老哥我佩服还来不及,怎么敢受此大礼?”
    不到门口迎接,是要摆上司的规矩,免了廷参,乃是给新调来的下属一个面子,雷千户拿捏得极有分寸。
    秦林自然晓得这套弯弯绕,略为寒暄几句,便说道:“石韦石大人有书信在此,还有份心意托我带来。”
    雷千户一怔,他和石韦只不过多年前有一面之缘,怎么会巴巴的托人带东西来?
    疑疑惑惑的接过书信,雷千户把信抖开看看,确实是石韦粗豪的笔迹,都是些狗屁不通的废话,却没有提礼物的事情;但接下来打开拜匣,雷公腾的眼睛就一下子被耀得发花:整整齐齐十只金锞子,每只十两,便是一百两黄金
    心念一转便知道其实是秦林送的厚礼,雷公腾嘴里却说:“石大人太客气了,当年和他浴血沙场,今日又千里赐惠,真正是本官的知交好友。”
    秦林暗笑恐怕黄金才是大人您的知交好友
    雷公腾收了重重的一份礼物,毫不迟延的批了文,令秦林即刻赴任,管区为南城秦淮河一线。
    又寒暄几句,雷公腾端茶送客,秦林便告辞离开。
    陆远志、韩飞廉、牛大力几个已和守门的毛冬瓜打得火热,见秦林出来,三个全都眼巴巴的上来问分了什么差事。
    “巡管秦淮河一线”,秦林无所谓的说。
    “啊呀不得了”毛冬瓜一下子跳了起来:“恭喜秦长官,贺喜秦长官秦淮河是满南京城天字第一号好缺,多少有后台有靠山的长官没能谋了去,秦长官竟然初到任就委了这个缺,真正是官运亨通”
    原来大明朝各地的锦衣卫都不管巡逻街面,唯有南北两京的要上街巡守维持治安访拿奸邪,既然巡守地面,便有不少陋规常例可以中饱私囊,而守区的贫富就决定了这块收入的多少。
    南京城最厉害的缺,就是巡守秦淮河一线,这秦淮河是安乐窝、销金窟,每天都纸醉金迷,不晓得多少人在这里花钱,做了分管百户,除开给千户所例行的上缴之外,每年能弄到手的数目极其丰厚,从一千五百两到两万两银子不等。
    秦林奇怪为何相差如此悬殊,毛冬瓜神秘的笑了笑:“若是没本事、没靠山,只能收点三等小ji院的常例,那就只得一千把银子;若是哪位长官有本事把天香阁、醉凤楼的常例也收起来,一年两万银子怕还只算零头。”
    想想蕲州的事情,秦林就明白了毛冬瓜所指,大部分秦楼楚馆是不交陋规常例的,所以这锦衣百户没本事就只能弄到千把两银子;要是有本事把后台最硬、靠山最大的ji院的常例也收起来,一年两万还不止呢。
    秦淮河陆远志激动得浑身肥肉发抖,在蕲州这些地方的年轻人当中,秦淮河绝对是个顶级的传说
    牛大力和韩飞廉也互相望着嘿嘿傻乐。
    秦林却是一头雾水,思忖道:自己和雷千户并没有什么交情,送了一百两黄金,折合白银不过八百两,他干嘛给安排一个可以每年捞两万银子的位置?若说我外地来的官儿,只能弄到一两千,他何不把这好位置派给本地有权有势有靠山的那些百户,大大的收一笔孝敬?
    本来觉得是因为送的一百两黄金才得了好差事,想到这些,秦林反而疑惑起来。
    当然这是不可能去问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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