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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缘全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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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言都堂东方白闻报大惊,说道:“此必是钱林窝藏大盗,防备妹子典刑,故来劫去。前番拿他不着,到也罢了,今番务要拿获。”即刻传出令来,本院亲点百十个从人,到钱家门首,一声呐喊,团团围住,齐齐拥进。
蛋说钱老太太自从钱[林]走后,病体十分沉重,合眼睡去。猛听一声呐喊,唬出一身冷汗,问道:“那里喧哗?”有个仆妇跪来叫道:“太太,不好了,今有都堂带领人马将我家团团围住,说是今日出斩小姐,有个大汉劫了法场,特来搜捉相公。”太太闻听此言,不觉大怒,恨了一声,双目紧闭,呜呼哀哉。仆妇们看见太太死了,一齐大哭起来。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喉中断了三寸气,化作南柯梦里人。
那些众人搜到内堂,看见众仆妇大哭,众人一齐喝道:“奉都堂大老爷的钩旨,令我等搜捉犯人,还不走开。”众仆妇们哭道:“我家无人,方才你们唬死我家太太,要捉甚人。”众人不由分说,房里房外搜遍,不见一个男人,只得回复都堂,禀道:“不独钱林不在,连家人亦且全无。”都堂道:“主母在内么?”众人禀道:“适才死去,只有几个妇女啼哭。”都堂无奈,吩咐回衙。来到署中,行文各处,捉拿大汉,委杭州府查检杀伤之人详报。
杭州府奉委查被杀之人,有钱塘知县一员、官兵三十九名、书役十七名、百姓九名,共计六十七名,被伤者不计其数。各处行文捕捉不提。
且说那些追赶的捕役、兵丁追了一回一夜,并无影响。游击、守备回城详禀各宪不表。
再言钱太太死了,那几个仆妇们忙在一堆,且喜寿木现成,将太太抬起,横七竖八入了殓。可怜一位诰命夫人,有子有女,也不在面前披麻带孝,钱石心肠人闻之,也要下泪。众仆妇人殓之后,在哭守灵柩不表。
话分两头,再说常公爷驼了假小姐往前乱跑,正是:
信步行将去,任天吩咐来。
渐渐天色晚了,一个林子在面前,且将小姐放下,回看前后,并无人行,方才叫道:“小姐受惊了。”假小姐此时犹如梦中一般,耳边听得呼“小姐”二字,将眼一开,见一个大汉站在面前,便问道:“闫罗天子,今在那里?”常公爷叫声:“小姐,此刻你还不知么?你今绑在法场行刑,是俺救你到此。”假小姐方才醒觉,说道:“妾身与恩公并非亲眷,因何救我至此?”常公爷道:“俺与冯相公乃八拜之交,闻你杀了花文芳,与丈夫、婆婆报仇,有这等声气,俺因此不避刀爷,救你到此。”假小姐问道:“请问恩公高姓大名,将我带往何处?”常公爷道:“俺家住着,慢慢访问冯家兄弟,那时你们才知道大丈夫之为人也。”假小姐闻言,双膝跪下,道:“如何拜谢恩公,犹如我重生父母、再养爹娘。”常大爷道:“弟妇请起,就此快走,迟则官兵赶前来。”假小姐道:“恩人,妾鞋弓袜小,怎能行走?”常大爷道:“这个容易。”腰间解下鸾带,将小姐仍驼在身上,拴紧,道:“小姐,你把个手伏在咱身上,巴紧了,好走。”小姐道:“只是连累恩公,叫奴怎生过意得去,只好容奴慢慢报答。”况且黑夜之中,并无月色。常大爷认草不直,那顾高低,飞跑而去。
走了一夜,见夭色明亮,肚中饥饿,远远望见有个镇市,人烟凑杂,脚下又紧一步,顷刻到了。看见一点心铺,门首摆着许多杂色点心,热气腾腾,铺门首挂着两面幌子,又有几把瓦壶。就走进店来,见里面摆有二十多张桌子,拣了告墙一张坐下,叫道:“拿茶来。”合店中吃茶的听他一声叫,唬了一跳,抬头看见一个大汉,身上驼着一个女子,不知他是个什么人,大家乱猜。店小二走来,问道:“客官,还是吃茶还是吃点心?”常大爷道:“拿茶带点心。”又问道:“你们这里叫什么地方?”小二道:“叫做乌金镇,过去就是石门县。”遂拿了四盘点心,放下一壶茶、两个茶杯、两双筷子。常大爷道:“点心少了,多取几盘来,一总兑帐。”小二想道:“八十个点心还叫少了。”又去拿八笼来入下,道:“客官,要少再添。”常大爷道:“俺吃了看。”斟了两盅,拿了一盅递与小姐。小姐双手接了茶,随拿了一笼点心,道:“小姐,你吃剩下的带在怀中,以便充饥。”小姐应道:“是。”
常大爷放开英雄口,一手抓着十四五个朝口中放了,又去抓那盘,即时吃了二百个。十二笼共是二百四十个,小姐吃了二十,又剩了二十在笼内。
再言那石门县的捕快在各乡各镇上日夜缉拿,忽有里长跑来,报道:“镇上点心店内有个大汉驼着女子,在那里吃点心。”众捕役听说有大汉,连忙赶去观看,果然见一大汉驼着一个女子。众捕役一齐拿着槐杖、铁尺,就要进店。擒拿内中有个老捕快,道:“你们要怎样得他?”众役道:“我们一齐拥进,要他措手不及。”老捕快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一个人劫法场,不知杀了多少官兵。你我不过二十多人,若进去,在送性命了。我有一条计策,此人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众人道:“请教妙计。”不知老捕快说出何计,且听下回分解。
第37回 乌金镇瓦打英雄 刘家庄夜闹官兵
话说众捕快请教老捕快的妙计,那老捕快姓薛名堂,那薛堂道:“我们叫了里长、保长来,着他多带些人,将两头栅子关闭,叫他们多带兵器,在店外伺候。你们众人陆续进店,或三五个,或五七个,三桌吃茶,各人藏器械于身。我扮个乞人,进来问他化点心。他那里留神,我走至他面前,打他一铁尺。他不能起手,你们一齐围住。他有双拳,难敌我们众手,怎当得我们兵器如雨点打下。”众浦役道:“好计,好计,事不宜迟,可快去装扮起来,我等好陆续进店。”
不一时,店中桌子都坐满了。常公爷将英雄眼一睁,见满座都是,筒内想刀带在身边。常公爷正欲起身,只见一个乞丐走近前来,[道]:“客官,花子饥饿难忍,望施舍点心几个与花子充饥。”常公爷将他一看,这个花子年近五旬,生得白白净净,头戴一顶草帽,身穿一件鱼白布褂儿,足下穿了一双草鞋,手中拿着一根竹子,原来铁尺贯在竹子内。常公爷道:“你要点心,桌上现有,何不自取?”花子道:“多谢官人。”即伸手来拿点心,谁知露出马脚来,被常公爷看破:半段是黑的,半段是白的。常公爷大喝一声,将脚踢开桌子,向前一刀,将薛堂砍死。
那些捕快一齐喊叫,大家一齐拥上,口中喊道:“莫放走了大盗。”内中有一人道:“快快上屋揭瓦打这强盗。”一个个跳上楼屋,齐齐揭瓦在手,往下乱打。
常公爷先前犹可,今见人都上屋揭瓦乱打,犹如雨点相似。常大爷此时感觉有兴,迈开大步,一直飞跑前去。不想一瓦打来,正中小姐头上,将头打破,鲜血往下直流。小姐叫道:“恩公,妾头已破,血都流下来了。”常公爷道:“小姐,此时无可奈何,且自忍着痛。不多时,就出镇市。”口中说着,足下真往前走。只见栅门紧闭,那些把守栅门的人见他杀了众人,只保性命,却一溜烟逃了。
常公爷举起朴刀,照着栅门一刀砍去半边,跑出,回头一看,见几个捕役还在屋上乱跑,一声大叫,道:“你们这班狗头,要叫高低,可下来到此平地见个上下。”那些捕役听他一声大叫,正跑之间,就退回几步。屋上有几个连脚也站不稳,从屋上跌将下来。
常大爷见无人敢来,道:“谅你这些狗头也不敢上来,俺大爷去也。”迈开大步,一口气跑有二十里远。
小姐叫道:“恩公,奴头上的血总流不住。”常大爷见空处有一树林,忙走进,四下一望,井无人影,即将小姐放下。常大爷将自己衣衿扯下一幅,代小姐将头扎起来,依然驼起小姐,往前又跑。
单言众捕快见他走了,飞报知县,又到乌金镇相验,杀死捕役八个、百姓十余人,共计杀死二十余人,带伤者何止四十多人。石门县连忙通详。
再言常大爷从早至晚,走了一日,到了秀水县,天色渐渐晚了,肚口又饥,远远望见个庄子,见灯光射月,想道:“且到庄上去讨些东西充充饥。”来到庄上,见庄门外竖着一对纸纸灯宠,写着一个“刘”字,后面写着“世家”二字,庄门外挂着一疋红绸子,想道:“这个刘家一定有喜事,待俺进去看一看,若有酒饭,饱吃一顿再走。”手中提着两把朴刀,往里直走。但见草堂灯球照着,有许多人在厅上吃酒,他就走至厅中,高声叫道:“列位请了!”这一声犹如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高声叫道:“俺是过路客人,因天晚走错了路,肚中饥饿,借你贵庄一宿。庄主有酒饭送俺一顿充饥,后当补报。如若不肯时,俺手中的刀恐就得罪了。”说着说着,就走到靠墙一席坐了,常大爷喝道:“还不走开!”这一席的人久已咂得跌跌扒扒,一个个都走开了。
那些众人正吃得高兴,猛听得这一声高叫,唬了一跳,见一个大汉驼着一个女子,手中拿了两口明晃晃的刀,一个个吊落魂,不知是个什么人。常大爷此时叫做事急无君子,见桌上许多菜蔬,常大爷将手拿过壶来,斟了一杯酒,道:“小姐吃酒。”小姐接到手中。他又拿过菜一碗,向别人碗里一倒,将壶内酒倾刻倒空,口又叫道:“还不快拿酒来!”小二拿了酒来,骨都骨都一口气吃了一大碗,他也不拿筷子,伸手就在碗内抓了些鸡鸭鱼肉送与小姐,自己端过大碗,动手在碗内抓了个干净,又把汤端起,也是这般吃,一连几碗,吃得干干净净。连连叫道:“快拿酒来!”
看官,你道为何就一直来到草堂上面?有个原故:乡间比不得城中有管门的,今日这刘老儿门大开。那些吃酒的见他这般凶恶,胆小的预先去了,有那胆大都还在这里看他吃酒。
这刘老儿听见,唬得战战兢兢,走上前来,问道:“壮士何来?”常大爷见这老儿问,乃笑道:“俺实对你说罢,俺在杭州劫了法场,救了这位小姐到此,一路杀死无数人命。因俺肚中饥饿,借你酒饭一餐,异日再为补报。请问老翁尊姓大名,府上有什么喜事?”刘老儿听了这番言语,唬得魂不附体,半晌,方才答道:“小老儿姓刘,这座庄子叫做刘家庄。今日小老儿娶媳妇,不知壮士驾到,没有远迎,望乞怒罪,切莫连累于我。”常大爷道:“快拿酒来,吃了就走,必不连累你们。”
刘老便去拿酒,顷刻之间,送上几壶酒来。常大爷道:“古云‘主不饮,客不欢。’”刘老儿道:“莫非壮士疑心?待小老儿奉陪。”刘老儿就在他碗中吃了一大口。常大爷方才端起碗来,一口一碗,把几大碗酒吃得干净。吃毕,正欲起身,猛听得一声呐喊,官兵团团围庄,大叫:“休要放走大盗!”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知常大爷可能脱离此难,且听下回分解。
第38回 观音点化常万青 马杰调兵捉壮士
话说常大爷正待出刘家庄门,忽听得一声呐喊,只见灯球、火把,许多官兵将刘家庄团团围住,喊道:“往那里走!”这些都是名门县的官兵。详文报到秀水县,遂点了二百名官兵,各执兵器,拦住庄门。常大爷便大叫道:“快快开路,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狗头,早早闪开,让路者生,挡路者死!”忙舞动手中的朴刀往外一纵,犹如一只斑斓猛虎跳出。那些官官一见,慌了手脚,齐把兵器打来。常大爷将刀一摆,只听官兵“哎呀”之声,死者不计其数。
那些官兵见他如此利害,怎敢上前阻挡,渐渐四散奔走。常大爷道:“俺也没有什么谢你,多杀几个谢你罢。”说罢,舞动朴刀四下赶来,杀的那些官兵人人要命,个个逃生,先前还叫“休走强人”,这会连声也不敢做了,怕他赶来厮杀。常大爷赶了一阵,不见个官兵,只得放开大步,认草不直,往前而去。
再言那些官兵连夜报与本官,知县听了,大惊,道:“此事怎么好?”连忙详文到嘉兴府,点了守府营官,带了兵丁,埋伏城外缉拿。
秀水县来到刘家庄查点,杀死官兵五十三名,吩咐各家收尸埋葬,立刻回衙详报上司不表。
且言常大爷走了一夜,也不知走到何处地方。又走到下午,肚中饥饿,远远望见有个小小市镇,只得赶上一步。不一时到了,却不是村庄,只有数十户人家,并无饭店,心内好不烦恼。抬头一看,却有个豆腐店,豆腐卖完了,还剩下三十多块干子摆在篮子上面。常大爷出于无奈,只得将篮子拿着就走。店中看见,忙跑出来,叫道:“拿贼!”常大爷两脚如飞,已离了此处二、三里之远,便拿几块豆腐干子与小姐吃,自己吃了数十块,将篮子丢在路上。
走到傍晚,远远望见一座城,又怕官兵,不可进城,只在城外找些东西充饥,只得落荒而走。渐渐天色已晚,腹中又饥饿,好生难走,足下渐渐无力。猛听得一声炮响,常万青唬了一跳,见四路俱是呐喊之声,不知有多少官兵。
看官,你道他一个人在杭州劫了法场,一路至此,杀了多少人,也没有胆怯,怎么到了嘉兴,听见炮响,就唬了一惊?因为有个原故:日夜奔走辛苦,肚中又饥饿了,又听四面炮响不绝,若遇官兵,怎生抵敌?见城上呐喊渐近,便道:“不好了,我今性命休矣。”忙移大步乱走。走不一会,将近二鼓,足下无力,又是黑夜,不知路径,追兵紧紧跟来,又无避身之所,怎生脱得此危?
正欲前走,见路旁有一草庵,不过是两进,耳边又听得木鱼之声,常大爷想道:“庵中有僧在内,不免敲门进去,或者有甚东西,吃些充饥,就有官兵,也不怕也。”陀启虎爪在门上敲了数下。那和尚把经念完,口占七律一首,然后将门开了,诗曰:
杭州劫了钱月英,因何叩我老僧门。
乌金镇上来赌斗,刘家庄上受虚惊。
适才离了嘉兴府,又有官兵追你身。
不男不女门前站,莫非山东常万青?
常大爷听了和尚念这八句,说着他的心病,又知他的姓名,想道:“此僧非凡。”连忙叫道:“师父开门。”和尚将门开了。常大爷进内,和尚将门关好,转身。常大爷正要叩见和尚,和尚望着常大爷道:“难得你这一片好心,辜负你一片痴心,错把那人当月英。你要同贫僧见礼么?可拜了我佛如来。”常大爷放下小姐,拜了如来,叫道:“师父请上,待弟子拜见。”彼时拜毕,假小姐过来,拜了如来,又拜见和尚。和尚道:“居士和女菩萨请上坐。”二人方才坐下。
万青问道:“师父宝号?”和尚道:“贫僧与居士有缘,特备素席奉候。”万青称谢。即时摆下大碗素菜,请他二人共食。食毕,听得金鼓齐鸣,众人呐喊,幻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战马嘶嘶,从此经过。万青站起身来就走。和尚止住道:“居士不可造次乱行,贫僧在此,无妨。”
不多一时,人马去远。和尚道:“连日辛苦,况有人马在前,贫僧备下草榻,权住一宿,明日早行如何?”常万青又向和尚称谢。和尚道:“还有四句,居士须要牢记在心:‘英雄此去莫心焦,逢州过县要坚牢。扬子江心须仔细,波清浪涌祸难逃。’”和尚道:“女菩萨请在此房歇宿,居士请在隔壁歇宿。”二人称谢。和尚依然念他的经去了。
常大爷辛苦日久,不觉睡到日红方寸,醒了,忙睁二目一看,大惊道:“怎么睡到空地上?”站起身来,小姐也就醒了,却在草地上,那些佛像却不见了,草庵亦无。万青道:“菩萨感应。”二人在地下望空拜谢神明。看官,你道是何神胆?原来就是南海菩萨点化。因常大爷奉母命朝南海烧香,其心最诚敬,虽然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一路诚心进香。菩萨感应,救他一命。
常大爷拜罢,驼了小姐又走。谨记菩萨偈言,逢州过县,俱是落茺而走。在路行程非止一日,那一天,到了镇口,在江口店内住宿,次日过江。
再言江口有个总兵,名叫马杰,镇守江口。前有文书到各州各县,提获劫法场的大汉。将人马点齐,终日子打听。忽见报来:“江口饭店中有一人,身长大汉,驼着一个女子,住在饭店之中,不知可是劫法场的大汉否,故此一面来报知大老爷,请令定夺。”马杰闻报,就赶去捉拿。不知常大爷可能脱离此难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39回 金山寺总镇司将 扬子江英雄交锋
话说马杰闻报大惊,就要率大队人马,齐到江口擒拿劫法场的大汉。有个右营守备禀道:“大老爷不可擅动人马,想来此贼劫了法场,一路到此,不知杀了多多少少官兵。大老爷要拿此贼,卑职有一妙计:此贼明日必要过江。把江中民缸尽行赶散,只留一只官舡,停泊码头。叫个水鬼扮做舡家,渡他过去。到了江心,大老爷稳坐金山,待末将生擒此贼,献于麾下。”马杰听了大喜,忙传将令,暗暗围着不表。
再言常大爷叫道:“店主人,烦你叫只肛,渡我过去。”这店家是马杰吩咐过的,答道:“客官,尚早。”常大爷道:“你可收拾饭,待俺饱餐一顿,好过江去。”店家答应,揩抹桌椅,收拾打扫,拿东拿西,延捱了一会。常大爷好不心焦,问道:“店主人,你既开饭店,难道怕大肚汉?叫你收拾饭,待俺吃了,好过江,为何慢吞吞的?”店主人道:“客官为着何事这等性急?你看码头并无舡只,叫我到那里寻舡?”常大爷走出店门,一看,只见一派长江,波涛滚滚,并无一只舟舡。
常大爷转身进店,坐下,取了一锭小银子,交与店家,道:“这锭银子你拿去买十斤鱼、肉,烹好了吃饭,多的你收了,算房钱。”店家接银上街,买了十斤肉回来。
不一时,肉、饭俱好,二人用毕,又催店家寻船。正待出门,只见水鬼从门前过去,店家叫道:“张大哥,你的舡在那里?我店内有位客人要过江去,烦你来渡他罢。”水鬼道:“今日风大,难以把棹,明日去罢。”常大爷道:“缸驾长,俺多与你些钱,送俺过去。”那水鬼道:“客人,你看江中大风大浪,并无舡只往来,有什么要紧之事,明日送客人去罢。”常大爷道:“俺有要紧公务,迟延不得,烦你送我过去。”水鬼道:“客人决意要过江去,却有大浪,休要害怕。”常大爷道:“俺也不知见过多少风浪,在乎这个扬子江!”水鬼道:“既然不怕,先小人后君子,单送客人过去,舡钱是二两银子。”常大爷道:“依你,就是二两银子。”随即取了二两银子与他,道:“多的与你,算酒钱。”那水鬼俱是做成圈套,因道:“客人请上缸,趁此刻风小。”
常大爷雇下一乘小轿,抬了小姐,直至江边上舡。小姐上了舡,坐在中舱。常大爷坐在后艄。艄公将绳子一拉,篷子一扯,将铁锚拉上船头,篱子一点,船头撑开,两个艄公在艄后摇起橹来,只听得“咿呀伊呀”摇到江心之中。
常大爷正看江景,只见那金、焦二山景致十分有趣,猛听得金山顶上“扑通”一声响亮,又听得甘露寺大炮一响,又听得瓜洲花园港内“扑通”大炮一响,又听得焦山顶上大炮一响,又见金山上摇旗呐喊,山崩地裂之声,只见“别别”连声,掌号不绝。少时,满江战舡,挤满风帆,赶着顺风呼呼齐来。舡头上站了许多官兵,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顶盔贯甲,挂锏县鞭。舡艄后座宝纛旗,旗上写着“镇海大将军”。
常大爷问舡家:“这些人炮连响,满江战舡却是为何?”水鬼道:“客人,没相干,今日是大老爷水操。”常大爷听了,也不在意。
那知水鬼将舡摇到战舡旁边,常大爷心中暗想:“不好,其中有变。”忙忙走到缸头,将朴刀拿在手中,八字脚站稳舡头。
忽听金山顶上大炮一响,众军呐喊之声。马杰在上头将杏黄旗一展,只见各营中的军舡上呐喊一声,众兵丁各执兵器在手。只见那中军头戴铁嶫头,身穿乌油甲,手拿竹节钢鞭,将钢鞭消一指,那只战舡飞奔常大爷的坐舡。将近舡边,离有二丈远近,大喝一声:“劫法场的死贼,你想逃往那里去呢!”将身一纵,上头手举钢鞭,分顶就打。常大爷见他势来凶勇,将身一闪,手中朴刀往上一迎,只听得“叮噹”一声响,将他的钢鞭磕有三丈远,掉在江中去了。这个中军手中没有兵器,慌在一堆。常大爷大喝一声,叫道:“这样无用的狗头,这般没用技的也来送死。”手起刀落,一下砍为两段,尸首往江中一丢。
战缸上众兵丁看见主将死了,呐喊一声,大众放箭,射来势如飞蝗。常大爷将朴刀舞起,遮拦招架。那战舡打着风帆,一阵风呼呼的摇将过来。
马杰在山顶上看得明白,心中大怒,遂将手中令字旗招展。众军一声呐喊,猛见右营中军战舡风帆扯满,蜂拥而来。头戴一顶熟钢盔,身穿一件钢叶铠,手执两根镀金锏,道:“怎敢伤我同寅!”隔舡有二、三丈远,将身一纵,跳过舡来,手举双铜打来。常大爷用刀一架,准知刀用大了些,那右营中军站立不住,将身跌下水去。
战舡上看见右营中军跌下水去,大家一齐呐喊,各各放箭。常大爷舞起朴刀,遮拦隔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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