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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同归-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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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娖抄手跟在陈缺身后,管事和陈缺寒暄过后看见跟在陈缺身后的昭娖,问道“这位小郎……”
  “是吾之假子,今日特意带来拜访长者。”陈缺答道。
  “如此如此。”管事笑出来,立刻避身让道让他们通过。
  今天去的这户人家并不是在郡中担任多大的职位,却是当地的大族。秦朝讲究法治,但是真到地方上,这些大族的力量还是不能让人忽视。
  能到这种士大夫家里拜访,昭娖不得不对陈缺刮目相看。毕竟他当初靠着粘项梁的光才从猎户一样的生活中脱出。但是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项梁也不可能时时帮着他。他又不是跟班的。
  前方趋步走来一名仆役,他弯下腰为陈缺和昭娖道路。一到屋里昭娖就看见许多着冠之人正在寒暄言谈。她立刻心底一阵发虚,不知道在这种场景自己还有什么事情。不过自己总不能掉头就跑,也只能小心跟在陈缺身后低着头进入正屋里。
  一个戴冠的官吏看见陈缺带着个刚裹头的少年进来,笑道“呀,来了。”陈缺带着昭娖上前给在场的人行礼。
  有人看见跟在陈缺身后的昭娖,问道“此子……”
  “此子名为邵成,乃在下之假子,前日刚刚裹头,故带来拜见诸君子。”
  听见自己被点名,昭娖连忙敛衽朝他们一拜。身子也微微弯了下去。她能感觉到那些放在她身上的视线。不过这些视线大多只是平常的打量,倒是并不让人觉得头疼。
  此时,妇人再嫁之事多不可胜数,继父对继子也有抚养的责任,因此众人也并不觉得奇怪。
  “此子容貌出众,长大必是一伟丈夫啊。”
  昭娖拜下*身去,“孺子多谢君子言。”她一副女相,要是真的伟丈夫了,绝对立刻去跳河半点都不会犹豫。
  被人看做伪娘已经很苦逼了,要是成真汉子了。那才叫生无可恋。
  起身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甚是高大的身影。
  “梁拜见诸位君子。”熟悉的低沉成年男子的声音让昭娖精神一振。是项梁。
  项梁来了,那么项籍也会跟着来。果然她稍微一瞥正好望见项籍面无表情的抄手在项梁身后。
  项梁身材高大,但是十几岁的项籍比自家叔父还要高出一些。因此显得特别扎眼。
  这一圈看下来,似乎这里最矮的就是她了。这个结论不禁让她有些泄气。她站在那里看着一众人寒暄,自己是半句话也不能插*进去,也无话可说。再看看项梁那里,项籍一直沉默着,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听那边已经谈起上面新下来的增发徭役的事情,这种事情一般分摊下来干活的是地方的官吏,郡守等着点清总人数派人押送。
  “不是说是一千人吗?怎么……”
  “上面又……哎……也只能从命呐……”
  “此事还需项子从中援助一二……”
  昭娖保持着袖手垂首站在陈缺身后,听着他们说话。徭役征发最近比较频繁,因此也成了这些官吏的头疼差事。
  尤其是在这春季,春季本来是插秧播种的时候,男人们被征发去徭役了,田女人们来种么?
  于是大把的人不想去,即使这活儿还有可能拿钱。
  一般有大型的徭役,项梁都要主持。如今这恶人自然也是要他来做了。
  昭娖也只能为项梁抹一把同情泪。她垂下眼想起这些年每到五月一定会帮忙来祭祀昭座的,那些曾经跟着昭座上阵杀敌突破敌阵的私兵们。现在他们也是普普通通的农夫,也是有妻子孩子的普通男人。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会怎么样。
  思及此,昭娖想着要不要回去看看。
  谈话过后便是酒宴,昭娖的年龄小被排到老后面去了。但是她的邻桌正好就是和她一样被看做小孩子被“一边去”的项籍。
  女乐们在竹帘后吹奏起乐曲,家伎们开始起舞,昭娖对歌舞没有什么欣赏细胞,而且此时的舞蹈祭祀风格比较浓厚,也只能让她欣赏家伎们的美貌了。
  侍女朝耳杯里倒入椒酒后低眉顺眼的退了下去。昭娖拿起耳杯转身朝项籍一敬。
  项籍回过眼来,唇边勾出一抹笑,他也端起案上的羽觞对身边面若好女的小少年一敬。椒酒本是春季喝用来取出邪魅的酒,入口后比平常酒液多了一份香,添了一份辣。
  刚放下耳杯,昭娖就听来她熟悉的只能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郢都话,“瑜,你看着这些人,像不像待宰的猪猡?”
  昭娖闻言,心头一跳。转过头去看,却是看到项籍自己给自己倒了酒,眼睛看着那些起舞的家伎,似乎那些话他从来就没有说过。
  她眼珠转动了几下,最终也没有回答。
  席上主人起身唱歌请客人起来一起共舞,以舞相属,主宾相处融洽。昭娖在远处看着终究还是觉得这一切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傍晚从府中退出,回到家中后昭娖对陈缺道“假父,过些时日我想去看望一下他们。”
  原本已经脱去鞋履一脚已经踏上了木廊的陈缺回过身来看着昭娖。昭娖保持着敛衽而拜的姿势站在那里,脸低着叫人看不到她的眼。
  “可,多带上些钱去吧。”陈缺轻叹一口气道,“瑜,他们也是有恩于你。”
  “诺。”昭娖再是一拜下*身去。
  春日的吴越之地雨水充沛,但是今年却雨水甚少,过了好久才下这么一场,拉门那里有雨水落进来的印子。吴丫拿着一方帕子正擦拭着地上的水渍。
  “哎,这里还有。”小姑娘奋力的擦拭着木地板,嘟嘟囔囔着。把水渍擦拭干净后,直起上身对正在点清物品的昭娖道。
  “这雨甚是可恶,害的少主都不能出行了。”吴丫嘟起嘴唇道,活似那被春雨堵在家中的是她似的。
  “春雨润物,尤其前段日子少雨。待会出行也是一样的。”昭娖放下正在整理的半两抬首笑道。
  正说着,原本闭合着的门被拉开。鱼小步走了进来。吴丫对于这个同是出身吴地的乳母没有多少同乡的亲近之情,相反有几分怕,她见着鱼进门,立刻就退避到一旁老老实实跪着。
  “少主啊,女君有请。”
  **
  昭娖绕过屋檐下的水渍向郑氏的起居室走去,一进门便是闻见淡淡的香味,那是属于女人的脂粉香。不过这香味比起当年在郢的兰膏委实是差远了。
  “阿成拜见阿母。”昭娖对着依靠在榻上的郑氏跪下行礼。
  郑氏一头乌发只是松松的绾了个发髻,她脸色苍白似是身体不适。
  “阿成……阿母方才做了噩梦。”
  “噩梦?”
  “梦中梦见吾子浑身浴血,外着的素袍都染红了……”
  昭娖想起今日她着的便是白色的外衣,秦朝对黔首能穿的衣色有过规定,白色也是其中一种。
  “阿母想要叫巫人占卜一卦。”郑氏道。
  占卜,昭娖心里撇撇嘴。其实她对楚地的巫蛊之风早已经见怪不怪。但是自己的事情也要拿去占卜还是有些微妙感。她抬起头劝道,“占卜之事还是以后再说,阿母近来可还安好?”
  …………
  ………………
  出了郑氏的屋子,昭娖向自己的屋子走去,一进屋她就让越夫出去,让吴丫找来一件暗色的深衣换上。
  白色虽然说穿上好看,但是在这时候的寓意的确不太美妙。
  **
  几日后昭娖去了她刚来会稽所居住的地方。
  这几日甚少雨水,所以道路也干燥也不难走。这些年来她和那些活着的私兵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交往,相反那个驭夫倒是有些认不清道路了。
  下车走到一个农家小院外,刚想敲门就听见院外传来“过三日就上路啦,可要记着啊!”一望一个短衣男子翘首朝院子里喊道。
  “嘿!”院子里传来一声气急后发出的无奈声。然后又是女声响起夹杂痛哭“家里的男人都没了,叫我一个妇人怎么过!”
  昭娖听了抿紧了嘴唇,伸手敲敲门。那嚎哭的女声一下子转为痛骂,外带着冲门而来的脚步声。
  “都说我家男人去了,死鬼还来敲门做甚!”
  “咿呀——!”门突然就从里面拉开,两扇木门板还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撞上了土墙,半边都掉了下去。
  一个怒气冲冲的妇人站在她的面前,这个妇人的两只袖管卷着,两只拳头攥紧,似乎下一刻她就能冲上去把哪个杀千刀的脸给挠花。
  昭娖被这么一吼,差点没向后退步。毕竟暴怒中的女人最好……是不好招惹的。
  妇人打开门原本想要冲门外人一顿撒泼,没想到没看见缺德的亭长,倒是看见一个深衣小少年站在门外。
  小少年生的面白皮嫩,一看就和日日劳作的人有明显不同。小少年似乎是被她吓到了,眼中的惊讶还没有散去正望着她。
  妇人见吼错人,不禁有些呆滞。
  “何人呀。”妇人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小子邵成。”昭娖道。
  “啊呀!”突然听得一阵疾步声,一只大手把面前的妇人拨开,男人走到昭娖面前连连作揖“吾妇粗鲁惯了,少……莫要怪呀。”
  “你认识?”妇人被丈夫一边有些不满,指着昭娖道。
  妇人并不认识昭娖。
  “快去端水来!莫失礼!”男人回过头道,然后就把昭娖迎进门。
  这是个十分普通农家屋子,一进门便是灶台,灶台那边是平日吃饭的地方,中间还有一小堆灰烬,其上挂着一只盥。
  三个小孩正坐在席上玩耍,看见男人进来,都一轱辘的爬起来大喊“阿爹。”
  “去去去!快给客人让席!”男人挥舞着胳膊把儿子们赶下去,“少主,吾屋地小莫要嫌弃啊。”
  “怎会。”昭娖失笑,脱掉鞋履走到席上坐下。门外妇人已经端来热水。
  “刚才吾失礼了,客莫怪啊。”妇人把陶碗送到昭娖面前,等昭娖双手接过后一直不好意思的用短衣的下摆擦拭着双手。
  “吾方才以为是那个缺德的亭长,所以……”妇人不好意思的笑着。
  “没事没事。”昭娖放下碗摆摆手,“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说到这个,妇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转为了悲泣,眼泪止不住向下掉。她抓住衣袖擦拭眼泪。
  “还不是徭役!从去年到今年都多少徭役了!亭里好多男人都被拉走了,眼下种都还没落土里。家里唯一一个壮丁去了,叫吾一个妇人怎么办。”妇人越说越伤心呜咽声不止。
  男人坐在一边脸粗黑的似老树皮,“莫哭了,莫哭了。”
  昭娖听了也沉默了下来,这种事情她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她手伸向袖中取出一个小袋子,双手递到男人面前。
  “吾帮不上什么忙,只有这个可以相送。君和兄弟们一起分用了吧。”
  面前这些人当初拼着性命保护她们一家子跑出来,但是她对他们眼下的困境半点忙都帮不上,最后也只能拿来钱来接济一下。
  “这——”男人看着昭娖递到面前的钱袋,一下子慌了起来,“这这可不是吾敢受的啊。”说着就要把钱袋往回推。
  “君请收下吧,往昔拼了性命护得我和阿母周全,此等大恩无以为报。”
  正推辞着,突然外面一阵破门声。
  “大哥!西溪亭的那些畜生们竟然把水给堵啦!”来人冲到门前大声道,来人形容颇为狼狈,头上似乎还有血迹。
  “甚!那些奴产子!”昭娖面前的男人一下子暴跳起来,也不管昭娖还在,一手抓过靠在墙边的臿跟着来人冲出了门。
  一旁的女人都拉不住他。因为这水源是关系着田亩产量,郡里可不会因为水源不济而减掉赋税。
  昭娖看着他抓起臿就出了门心里大叫不好,秦法规定动铁为凶,要是闹出事来恐怕都得抓进牢狱里。
  她赶紧从席上起来,下来把脚往鞋履里一塞急急的就往外面走。
  吴越之人好斗轻死,打起来完全就是不要命的。在这上面楚人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楚人一冲动动刀见血更正常不过。昭娖只盼这赶紧把人拉回来,万一要是真的出了事儿那可真的不好玩的。
  前面两个大男人脚下生风似的走的飞快,不仅仅如此一路上还不停的招呼着同亭的男人加入“讨伐”队伍。
  昭娖一看面前十几个手持农具煞气满满的农夫,顿时嘴角都快抽了。
  这是要闹哪样啊!
  其他人她不管,她只管把自己认识的人拖回来。
  “莫做傻事,快回来!”她高呼道,但是她的呼声被无视了个透。
  前方便是两亭水源,叫骂之声不绝于耳。两言不合,立刻动手。昭娖脚步还没有来得及刹住。一只臿就对着她的脑门砸过来。
  昭娖猛地朝旁边一躲,那只臿砸了空径自铲进了土里。
  “这水是西溪亭之物,东溪的来作甚!”双方人马已经打得红了眼。而昭娖显然是被这斗红了眼的打斗给殃及池鱼了。
  昭娖一退步就想抽身,谁知道双方竟然打得来劲了。“乒乒乓乓”家伙敲击之声,叫骂声,肉*体被击中的闷哼声不绝于耳。
  早闻吴越之地风气彪悍,今个她算是亲眼见到了。
  “打死你这个母婢子。”已经红了眼的农夫竟然一把丢掉砸进土的臿,干脆就空着双手就要和昭娖来干架了。
  “大胆!”昭娖厉声呵斥,她伸手摸到怀里冰冷的物什。
  可是她的话语和她的外表严重不符,对方只当是东溪亭里的小白脸儿径自扑上来就是掐架。
  昭娖被扑倒在地,男人打架可不是相互抓挠扯头发。不动手就算了一动手就要出事儿。农夫一拳头砸在她左脸上。昭娖立刻就被打歪了一边去。
  若真论蛮力,她未必是这些做惯了农活的人的对手。
  她立刻被打的两眼发黑,口腔里漫起一股血腥味道。她呆了瞬间,然后偏过头来捏起拳头对着身上的男人就是一击。
  楚人易怒冲动的脾气昭娖也是有几分的,尤其还是自己被无辜攻击的情况下。白白挨揍这可不是楚人的作风。
  昭娖也是如此。
  那个农夫没料到一个看上去小白脸似的竟然还能回手,竟是被一拳打在下巴上。昭娖对着他的肚子猛地一踢就给踹了下去。
  她翻身骑在那个农夫身上抡起拳头就揍。浑然忘记了她原本来的目的。
  两个亭不断进入新鲜战斗力,打骂之声不绝于耳。
  周围都是叫骂厮打声,昭娖对着被她骑着的人一个劲的往脸上揍。那人也不情愿挨揍指甲抠进土里抓了一把泥冲着她就是一撒。
  “啊!”眼睛被铺面而来的泥土迷了眼,昭娖不禁用手去揉眼。立刻就被身下人一把掀下来,那人从地上伸手就扯住昭娖头上的发髻,按着她的身子就把她的头往地上砸。
  “母婢子,母婢子!”那人扯着昭娖的头发把她的头一下一下的往下砸,“打不死你!”
  土腥味闻的昭娖几乎要呕吐,头砸在泥土上疼的她把手伸进怀里。
  昭娖挣扎中从怀里摸出那把冰凉她的匕首,她咬牙一下子把刀给拔出来奋力挣开身上的桎梏,猛地就将匕首刺进农夫胸口。她睁着一双已经发红的双眼,磕破了的额头上还溜下丝丝血,与她肮脏的脸形成格外诡异的场景。
  那农夫没料到这个长得和娘们似的小白脸竟然一刀直接刺进他胸口,他跪着身子呆呆的看着浑身因为厮打而肮脏的昭娖。
  昭娖一咬牙,反手一用力把匕首抽*出来,身子反射性的向后一躲,正好避过血液溅在身上。
  那农夫长着嘴,似乎不信自己就这么被杀掉,他眼睛大睁着,身子就向后倒去。
  昭娖赶紧将匕首回鞘,连爬带滚的从地上起来奋力拨开挡在面前的人,踉踉跄跄逃跑而去。
  “啊——死人啦——!”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发现,恐惧的尖叫声让原本还打的难解难分的人们呼啦一下子丢下农具各自朝自己的家狂奔而去。
  昭娖奔上自家的车的时候,形容很是狼狈。虽然身上没有沾上血,但是她眼下的样子还真的不算好。
  头发被扯乱了,身上还沾着泥土。一边脸肿着,额头破了流血。
  “少、少主——!”驭夫看见她这幅尊容差点被吓得跌下车去。
  “慌甚?!”她一声暴喝,“吾不过在山野路间摔了而已。快快归家!”
  到了家门口她掀开帘子一股脑冲进家门,此时陈缺正好在家,他听见声响推门而出正好看见昭娖形容狼狈的站在木廊下。
  昭娖没想到他就这么快出来,当时就楞在那里。
  陈缺一见她如此形容,顿时对那些还在呆傻中的奴隶下令,“少主不慎摔伤,还不赶快准备热水伤药!”
  “诺、诺!”奴隶得令赶紧去了。
  “过来。”陈缺丢下这句就转身回屋,昭娖沉默一会便脱去了鞋履进了房间。
  听了昭娖说的大致事情来龙去脉,陈缺的眉头锁了起来。
  “如此……少主怕是不能在会稽久留了。”说罢起身就向门口走去,昭娖此时还跪坐在那里呆呆看着他走开,陈缺走到门口又返身,“少主果不其然乃楚公室之后,少年勇猛,有其父之风。”
  说罢,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径自出门了。
  陈缺这一去到了晚间才回来,此时昭娖换了衣裳上了药惴惴不安的跪坐在几安前。手中的竹简也半个字都看不上去了。当时是一时冲动,现在回过劲来了就怕的不得了。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竹简上,但是适得其反,越是强迫自己,心中就越烦躁,越后怕。
  最后她干脆一把把竹简给扔了出去。她向后倒去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赫赫”的大口呼吸着。
  “少主,主有请。”门外传来奴仆小心翼翼的声音。
  奴仆手里拿着灯盏给她引路,昭娖只觉得这短短的距离自己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艰辛。
  到了陈缺房间的门前,奴仆跪下去把门拉开请她进去。
  昭娖一抬脚走进去,便是看到陈缺跪坐在那里手指揉弄着眉心。她走到下首位置坐了下来。
  “少主,缺已经于项梁商议过了,过两日郡中有士大夫之子出门游学,项子已推举少主。可与两日后出行。还请少主赶紧收拾行装。平日服侍少主的家人也一并去。”
  “那么那事……”昭娖局促不安道。
  “少主只是见春时好风光,雅兴出游,有何事?”
  **
  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越夫和吴丫把昭娖所需的东西装上车后便恭恭敬敬跪在马车旁。郑氏已经是哭红了眼。
  “吾子……”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自己的孩子分离过。但是孩子长大始终都要去看看这个世间如何,而她也没有理由去阻拦。
  项籍也前来相送,他看见昭娖出来时,脸上似笑非笑,当她要上马车时,才听得这少年说了一句“往昔总是觉得你有股女气,看来是我错了。你乃丈夫。”
  昭娖听了笑笑,没说什么。
  这出门游学的士大夫之子,是个眼高在顶的人物,见昭娖是个才盘发的小少年,也懒得去管她。这样一来正好随了她的意。
  一行人向着西北而去。
  跟着昭娖身边的吴丫和越夫在一边侍候着,一路上也叽叽喳喳向昭娖讲述着这一路上看到的风景人情。颇为欢乐。
  “少主,到下邳了呢。”吴丫悄悄的把车廉掀开一点看看后对昭娖说道。
  昭娖笑道“下邳?下邳好地方啊,听闻齐威王之相国邹忌封地便是便是此处呢。”
  正说着,马车突然一停,昭娖的身子向前一倾。她转身打开帘子问御者,“怎停下了?”
  此时一个人已经走到马车边对昭娖行礼后笑道“我主说了,今日乃是仲春之日,可看看这齐地之景。”
  昭娖闻言,抓住车厢边从车里跳出来。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远处传来飘渺的歌声,昭娖不禁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这到底是哪个嫁人的人家在感伤呢。她转身对已经出了车的吴丫越夫说道,“你们也去看看。记得可别走远。”
  说罢,自己向着那边正在积聚在一起的少年少女走去。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一名小伙子欢快的唱着,他身边的少女捂了嘴只露出笑得只剩下一双万成月牙的眼。
  在日出的东方,那个美丽的姑娘,就来到了我家中,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
  这是定情呢,还是在干嘛?昭娖定睛一看却是看见周旁几个少年失魂落魄而去。感情这是向情敌挑衅么。
  昭娖笑笑,也走入那边,突然眼角瞥见一袭白色身影正从那片翠绿中缓缓而来。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一袭素色深衣,一根木簪将全部长发盘在头顶上。他步履慢神情也要比那些正在寻情人的少年要庄重。
  他容貌姝丽,使得几个少女看向他的眼神不免多带了几分绮思。齐女最是热情奔放,有几个女子把手中的鲜花投向那个素衣青年。
  嘴里唱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虽然青年没有投给她们木瓜,但是她们却是把怀中的鲜花给了他。唱罢,还手牵手把青年给围成圈,似乎有不给回答就不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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