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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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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讲的故事,根据他们的故事,我知道那是男孩,不是女孩。好久好久,
            
  我忘记了男孩是在水里。他下面是天空,正像我上面是天空一样。我在井沿上深深地探出身子。现在我看见,我做什么井里的男孩就做什么。我感到他也在摹仿我。我问自己,要是我现在冲下井去,向他冲下去,我是不是会一直沉到下面的天空去?下面的男孩虽然没有跌下去,可是只要他愿意,他会立即让自己沉到无止境的蓝色中去的。他像钉在天花板上的苍蝇那样,用头倒挂着。这肯定十分有趣。这样往下沉,越沉越深,一直沉到天空中去。不过,也许我先待在井里的男孩身边,帮他看鹅。下面的水井四周也许有草地,只不过一切都是头朝下了!
            
                                               八
            
  我和夏雨结伴而行去本市最新潮的康乐舞厅跳舞。这是打发性交后那段空虚时光的良好办法。在这方面我和夏雨气味相投。我们异口同声地讨伐交谊舞的种种可恶之处,又异口同声地说我喜欢踩着杰克逊的音乐蹦迪斯科。“别买门票,你跟着我进去。”夏雨说,她抬起手在我脸上抚了一把,“精神点,别像蔫茄子一样招人嫌。这里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要摆出独特的气派才能引人注目。”我发现夏雨是康乐的常客。我们走过一排排火
            
  车座的时候,好多张脸朝夏雨做出影星式的微笑。没有人知道夏雨的身分。他们喊她“夏小姐”,好像夏雨是个刚下飞机的香港小姐。而夏雨走在黑色地板上狠扭腰肢和屁股。她一走进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就红光满面青春焕发。四处有人喊“夏小姐”。她把蛇皮手袋往我肩上一搭,就走到一群墨镜青年当中去了。远远地我听见她对我喊,“喂,自己玩吧。”我找了个大音箱旁的空座坐下。我其实很了解独特的气派是怎么回事。坐在大音箱旁让耳朵震得摇摇欲坠,独自一个人眼神忧郁乱发披散衣冠不整猛吸香烟就是一种独特的气派。我当初在大学里诱惑灵虹和其他女孩靠的就是这套东西,几乎战无不胜。只是今非昔比了,人们说我以前明朗清纯的眼睛已经变得空空洞洞了。我现在坐在音箱边的样子肯定非常滑稽,但我没有办法。眼睛空了你无法弥补。舞池四周的火车座上散落着许多单身的女孩。她们找不到舞伴,但仍然平心静气地等待。浓汝艳抹或者浅施薄粉衣着时髦或者不伦不类。她们一边等待一边还要摆出恬静大方的造型,我替她们感到痛苦。我想这帮蠢美人就是在这种状态下把她们的美丽浪费光了,男人伺机出击,只要向她懒懒地一笑,她就腾地掀翻长裙,拉紧你的手溜到舞场中心,你不住地拉紧她的手就可能把她拉到你的床上去,这就是舞厅的风景和爱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见到舞厅就像见到一块大东坡肉一样又振奋又丧
            
  气。我在舞厅里呆上一夜,只在尾声奏响时不管什么曲子都蹦它一蹦迪斯科。就这样我突然看见了灵虹和水扬,他们正坐在一个角落里摆弄气质。灵虹脸色苍白,黑发从额角忧伤地披垂下来,最后埋在一块老虎皮衣领中。灵虹像小猫一样偎在水扬的峭拔身影下面,把忧伤摆弄得恰如其分。而水扬永远是潇洒的新潮诗人,一条白围巾松松垮垮地挽在他脖子上才华横溢,水扬的鲜红的嘴唇像青石一样有力地撞击,预言诗歌的前途。七八个文学青年听得如痴如醉。有一句箴言从水扬那里穿过探戈舞曲抵达我的耳边: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返朴归真。我突然笑出了声。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养成这个习惯,每当听到别人在对我宣传真理时,我就会发出这种可恶的笑声。“返朴归真。”我念叨着站起身来,朝灵虹那里走。我心中翻滚着一个恶毒的念头,它使我的脸色阴暗狰狞,以至于灵虹一见我就打了个寒颤。“小姐,你把床单还给我吧。”我把身子斜靠在沙发椅靠背上对灵虹说。所有人都回过头来惊诧地瞪着我,然后又去看灵虹。我听见有人开始掩嘴窃笑了。这就是我要的效果。灵虹绝望而悲伤地埋下头,眼里汪出泪珠。这远远不够。我等待着轰轰烈烈的事件发生。我观察着水扬,满心指望他怒发冲冠,像普希金一样来跟我决一死战。但是在舞厅的哗然声中,水扬摆出一副不屑跟无赖纠缠的派头,悠
            
  然地点起一支烟。我看清了水扬的内心,他跟我一样,不过是一个装潢漂亮的大脓包。
            
  “小姐,那条床单还没洗干净吗?”我表情严肃地重述一遍。灵虹发出一声哽咽,紧接着从水扬身边跳起来,她的脸色苍白得让人心酸。她对水扬望了望,然后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我说,“你要请我跳舞吗?”她不说话,一直把我拉出人群,最后她把我推在冷饮柜前,“恶棍,我要请你吃点美国冷饮。”她抓过边上一个女孩手里的纸杯冰淇淋,迅疾地砸到我脸上,我只觉得冰凉的一击仿佛子弹穿膛,我的全身开了冰淇淋花。跳舞的人们开始对着我狂笑。我掏出手绢擦脸的时候夏雨来了,夏雨说,“你在干什么?”我说,“游戏。”夏雨说,“什么游戏?”“你管他妈的什么游戏,游戏就是游戏。”我对夏雨吼。我其实是强装轻松,这叫什么游戏?我心里难受得要呕血,手脚也冰凉冰凉的,嘴角向上咧着,属于笑态,但只要控制不好就可能是真诚的痛哭了。我连忙抓紧夏雨,跳进了舞池。跳的叫鸭子舞。“那小妞是你老情人?”夏雨说。
            
  “不是。是大学同学。”我说。
            
  “别不敢承认。她现在跟着水扬啦。”夏雨说。“你也认识水扬?”我说。
            
  “怎么能不认识?诗人都是爱情专家。”夏雨咯咯地笑起来,拍拍我的肩膀,“你应该承认,水扬很有魅力,你不管哪方面都败给他了。女人是最好的
            
  裁判。”我坚定地摇着头。我不承认,至少今天打掉了他在我心中的高大阴影。我发现水扬是个胆小的脓包,我为这个发现欣喜若狂,过后又觉得无聊庸俗。我干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别人已经可耻了你再学样有什么意义呢?
            
  “你想听吗?”夏雨忽然神秘地笑起来。
            
  “听什么?”“我跟水扬的。”夏雨欲言又止,“想听吗?”“什么?”“水扬功能不全,银样蜡枪头。”夏雨抱住我疯狂地转了几个圈,“他的床上功夫可是一点不如你。”我咧了咧嘴,像牙疼一样地嘶嘶吸了一口气,我说,“这跟我毫无关系。”这一切跟我毫无关系。我不知道我的愤怒来自何处。
            
                                         九
            
  图书馆的楼顶上垂下一根泄水管经过窗口。我在学校蛰居的那些夜晚,总是听见泄水管里汩汩的水流声。有时候恍惚觉得外面在下雨。雨声像我的南方小城的秋雨一样宁静淡泊。这时候我的身体就会发生某种变化,我会像个婴儿一样把身体紧紧地
            
  蜷缩起来,两只手朝空中抓取一团虚无的东西。这很奇怪,让人看见了就是一件丢脸的事。
            
  更奇怪的是我经常在黑暗中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的脸。那个男人就蹲在我家半人高的院墙上,四处张望。我出门上学的清晨看见了他,他的头发上凝结着夜来的露珠,瘦长脸蒸发着一种朦胧的银色气体。他蹲在院墙上朝我吹了声口哨倏地跳到街上消失了。那个人就是我们小城闻名一时的拒捕的逃犯。那个人在小城里流荡了近一个月后死在我家隔壁那条死巷里。他不愿意被捕,人们用七颗子弹最后捉住了他的尸体。他的尸体从我家门前拖过去,留下逶迤的紫色血痕。小城的居民从电线杆上的布告里知道了那个陌生逃犯,布告上说他犯下了抢劫罪、流氓罪、杀人罪、扰乱社会治安罪。
            
  时隔这么多年我仍然记着南方小城的逃犯,这也很奇怪。
            
                                         十
            
  老皮突然给我来了封信。信封是用牛皮纸糊的,上面沾满了油腻和无名印迹。我看看邮戳,是新疆阿克苏。看来老皮真的实现了诺言:赤条条一人浪迹新疆。拆开信封,首先掉下来的是一条纤维状的
            
  黑糊糊的东西。我一摸,发现那不是牛肉干,而是牛粪干。信上写着两行龙飞凤舞的字:
            
  我学会了赶马车。送你一条牛粪干。
            
  我要来你处玩,请准备好酒好烟和回程路费。
            
  我对老皮的信心存疑窦。老皮给我写信一直没有规律,有时候隔半年收到一封,有时候一天竟然收到三封。以前他总是在信封上一上一下写好我和灵虹的名字,还用鬼头鬼脑的“~”符号把我们串起来,这次却没有,收信人是我一个人,他把我的名字写得缺胳膊少腿的,有点居心不良。
            
  我怀疑老皮知道了我和灵虹分手的消息。我一直认为即使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消息也不能让老皮知道。当初灵虹跟我走的时候,老皮把我约到足球场的看台上坐了一夜,坐了一夜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如果是别人,我就用牙咬死他。”我们的同学都知道我和老皮争夺灵虹的爱情战役旷达二年之久。那场爱情战役的奇特之处在于我跟老皮依然是好朋友。老皮心底承认我以后会比他强,他就认输了。最后他嘬起苍白的嘴唇向我吹奏了《乘飞机远去》,以示告别。
            
  我想最大的可能是灵虹自己把一切告诉了老皮。她这么做的目的就像她的思想一样混乱不堪。你不知道她到底要什么。你不知道你应该给她什么。即使上帝也不能给灵虹理出什么思绪,难道老皮这个糊涂蛋能拯救灵虹吗?第二天我在资料室整理卡片的时候,听见走廊上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跑出去一看,看见了一个穿戴极其肮脏不合时宜的家伙对我手舞足蹈地叫喊,虽然他把自己弄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老皮。“李彤,你还活着啊!”老皮大叫。
            
  “上帝保佑,我们都没死。活着多好。”我也大嚷。我把老皮头上的狗皮帽子摘下来,看见皮毛上积落了好几种颜色的尘土,老皮的身上散发着牛车、马车、汽车和火车上的组合臭味,他的瘦猴脸已经疲惫得发紫双腿却还在蹦啊跳的,这让我很感动。我就像他的父亲一样托住他的乱蓬蓬的脑袋朝阅览室里走。“我暂时没有房子住,你就先在书架后面躺一会吧。别着急,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不睡。我的熬夜纪录是五天五夜。还没到呢。我就想跟你聊。”“聊什么?聊你的浪新疆奇遇吗?”
            
  “别装傻。灵虹给我写了信,我什么都知道了。”“事情结束了。世界上每天都有这种事情发生,有什么可聊的?”“水扬他也给我写了信,邀请我上他家去,他想跟我交朋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个嘴脸,他是什么意思?”“那你就上他那儿去吧,他是怎么个嘴脸我也不知道。不过,用你的牙齿还咬不死他。他是大名鼎鼎的水扬。”我把一张草席铺在两排书架之间,又从架子上抽出几本电影画报扔在草席上,我知道老皮的这个羞于启齿的怪癖,他习惯于抱着几个美丽的女明星入眠。“你别忙了。”老皮突然摇着头说,“我想住到水扬那里去。”“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你不知道人间有客套和虚情假意存在吗?他让你去聆听他的教诲,他又没让你去他家席梦思床上睡觉。”
            
  “我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我想去。”
            
  “好了,我明白了。”我又卷起草席朝他头顶上扔过去,“快滚吧,别再跟我提那对狗男女的名字。”老皮毫无反应地坐着,半晌他掀开草席,露出疲惫而忧伤的脸,他双手撕扯着那张草席对我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灵虹。”
            
  “滚吧。”我说,“你这个多愁善感的情种。”
            
  老皮去小龙山了。我不想送他,他也没要我送他。我看见他拎着一只蓝色马桶包摇摇晃晃走到大街上。那只包还是灵虹当年在北京某个廉价货摊买了给他的。有一种感觉使我黯然伤神,一别数年,惟有老皮没有改变,我想那可能是因为他去了新疆的缘故。我在一种空旷而多思的心境中继续写那篇《井中男孩》,我发现我对安德雷斯的抄袭已经背离了原有的轨道,或者说抄袭已经转移为真正的创作。我为笔下的人物形象深深的迷恋,情绪沉入了那口井的无垠蓝色里。你以后会发现小说从第十章开始就是我自己的东西了。第十章里我写到了南方小城那个拒捕的逃犯,写到了真正的我自己。
            
  我听说从北方来了一个逃犯,他的长相就像天使一样漂亮苍白,但他用自制手枪杀害了12个孩子。人们都说那个逃犯来到我们小镇,就是为了寻找第13个孩子。父亲对我说,“你别调皮。你要是调皮了逃犯就会发现你,他正沿着院墙外面走呢。”
            
  孩子们都被大人锁在自家院子里,小镇笼罩着沉重而恐怖的气氛。我在院墙里听到外面的街道上从早到晚响着大人的脚
            
  步声,但是我不敢出去张望。有一天我走到井边再一次掀开木盖,看见井中男孩幽蓝的眼睛正凝视着我,他的眼神同我一样充满恐惧和好奇。阳光正从深秋的天空中倾泻下来,漏进井中。井中的世界因而斑斑驳驳,显得神秘而遥远。在我和井中男孩的互相凝视中,井中突然波动了一下,我看见井中男孩的的脸发生了幻变,他的脸迅疾地长大拉长并生出了浓密的络腮胡须。我抬起头发现井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摹仿我的动作扒着井台往水井深处看。“你是谁?”“我是过路人。我也喜欢水井。”
            
  “你有枪,你要杀我吗?”
            
  “为什么要杀你?小孩。”
            
  “你不是要杀掉13个小孩吗?”
            
  “小孩,他们在胡说。我要杀的是坏孩子,我不要他们长大变得坏。而你是好孩子。懂吗?”那个男人拍了拍我的脑袋,纵身跳上围墙消失了。我惊魂未定地站在水井边,等着父亲回来告诉他我看见了逃犯。逃犯没有杀我,他说我是好孩子。我不知道他根据什么说我是好孩子,也许因为我和他都喜欢伏在
            
  井台上往底下看吧?
            
                                       十一
            
  老皮一直没上我这儿来。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水扬家里是死是活,是一副什么孬样。到了第五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我纠集了夏雨搭上公共汽车去小龙山。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夏雨陪我去,好像是为了壮胆,好像是为了把本来就乱的五人关系弄得更乱一点。反正夏雨乐于各种场合的亮相,她需要所有人注意她满足各种表现欲。
            
  我们来到了那扇X门前,我们争先恐后地在门上乱敲一气,听见屋里响起了好几种脚步声。门开了,我和夏雨,老皮、灵虹和水扬分别站在门里门外,面面相觑,除了夏雨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其余四人都一声不吭,眼神有点鬼鬼祟祟、躲躲闪闪的。这种历史性场面真是古怪。“这是怎么啦?开了门就是要进去的。”夏雨说着把我拉了进去,她自己一掀裙子就坐到了沙发上。无意中我撞到了灵虹的肩膀,简直是见鬼了,轻轻的一撞竟然使我两眼直冒金星。“诗人,你们在玩什么?”夏雨一到男人群中就疯疯癫癫。她自觉地抓起一块果脯往嘴里塞,“玩什么?”“玩纸牌。”水扬朝地毯上一堆纸牌努努嘴。“怎么玩法?”“算命。求卦者只要翻一翻牌。”
            
  “谁给谁算?”我插上一句。“我给他们算,也可以给你们算。”水扬斜睨了我一眼,抖抖肩膀笑了笑,“你想让我给你算一命吗?”
            
  “哪还用算?一生贫寒,朽木不可雕,早年思想阴暗,晚年又痴又呆,结局是暴死异乡。”
            
  “看来你还懂点门道。”水扬不动声色地说。“他们的命怎么样?”“谁?”“老皮的。”“生于浪漫死于浪漫。是个好小伙子。”
            
  “灵虹呢?”“她命硬。藏得太多,牌上显示不出来。”“给你自己算过吗?”我又插上一句。
            
  “预言者不能预言自己,这道理懂吗?”水扬朝我摊开了双手,一张梅花5正卡在他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中间。“道理很简单。纸牌在你手里你就是上帝,在我手里我就是上帝,所有的预言都他妈是胡说八道。”我说。“你老是追杀我想击败我,所以我有点喜欢你。”水扬沉默了一会,忽然启开红唇朝我温柔地笑了笑。谈话谈到这份上就没法再谈了。设想你扛着长矛大刀去追一个仇人,仇人突然转过高大伟岸的身躯说“我有点喜欢你”,那你还能怎么办呢?就是这样我转移了目光,我看见老皮盘腿坐在地毯上抽莫合烟,直到现在他连屁也不放一个,脸色却比初见时更加憔悴。老皮的眼睛一直半开半闭着,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水扬家过的这几天是什么滋味。灵虹穿着亚麻裙子在房间里毫无内容地走来走去,只是始终不看我一眼,最后她闪进了厨房,我听见她在案板上拚命剁什么东西,一边剁一边发出同样是毫无内容的叹息声。
            
  “听点音乐吗?”水扬打开屋角的“先锋”组合音响,他拿起一盘胶木唱片凑到窗前照了照,“拉赫马尼诺夫的交响乐。”“听不懂。一听交响乐耳朵就疼。”我站起来说,“走了!”“怎么走?”夏雨说,“诗人,你不留我们吃饭吗?”“吃饭问题得听女主人的。我无权决定。”水扬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他朝厨房喊,“虹,留他们吃饭吧。”厨房里传来三声剁板响。灵虹在里面大声说,“只有三个人的饭,一口也不多,多了明天喂狗喂猫。”“嘁。”夏雨怪叫了一声,“诗人的妻子怎么这样粗俗?”“你他妈快滚吧。”我几乎是把夏雨强拽出了水扬家。老皮悄悄地跟在后面,他朝我们扮了个鬼脸,一点也没有同情的表示。我对他招招手示意他送我们,他就懒洋洋地跟着下了楼。“怎么样?”我问。“什么怎么样?”老皮反问。
            
  “他们对你怎么样?”“水扬很仗义,他每天请我喝酒,给我朗诵他的诗。”“我是问灵虹对你怎么样?”
            
  “不知道。”老皮突然忧伤地望了我一眼,“一点也不知道。”“你个糊涂虫!”我朝他头顶上拍了一记,“到现在还不明白,老皮啊,冲吧!”
            
  老皮站在楼梯上满目浮云,姿势却像断线木偶。我想起几年前在大学足球场的看台上老皮也是这样的尊容。我挽着夏雨潮津津的手走到小龙山汽车站,回头望见山坡上的白房子,心里忽然悲痛得要命。我紧紧地搂住夏雨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头一次对她说了一句真心话:
            
  “夏雨,永远爱我。”“哟,你把我的口红吃掉了。”夏雨惊呼起来,她甩掉我的手,指着马路对面的一个女人说,“你瞧,她像英格丽·褒曼,可惜鼻子是中国鼻子。”
            
  我松开了手,撂下疯疯癫癫的夏雨,一个人跳上了迎面驶来的空车。夏雨从后面赶上来的时候,我狠狠按下了车门的关闭钮。我隔着车窗朝她吼,“看你的英格丽·褒曼去吧。以后别来找我。”司机回头看了看,没有管我。我也不知道那辆车要开到哪里去,我抓着车顶的金属扶手随车晃荡着,也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我的心里真是悲痛得要命。有时候想想这世界糟心透了,人都搭错了半根神经。问题是你内心没了人样但还得过人的日子。这是多数古今中外哲学家教给我们的道理。用夏雨的话来说,就是“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我跟夏雨绝交了二天一夜,第二天晚上我就跑到女生楼里把夏雨叫了出来。夏雨倚着楼梯斜眼看我,脚一抖一抖的。“你不是跟我绝交了吗?”
            
  “别臭摆谱。出去走走。”
            
  “我已经有约会了。你自己去吧,一个人出去更深沉。”“怎么,换情人跟换裙子一样麻利?”“本来就是。跟谁玩都一样。”
            
  “跟谁了?说出名字来我一刀捅了你们两个。”“别来这一套。你有这胆早就拥了那两个了。”夏雨噗哧笑了,她三步两步跳下楼来,把手伸给我,“走吧,假男子汉。”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学校门,走到街上迅速地挽起胳膊。夏雨说,“今天上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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