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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家训-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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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永乐大典“大喜”作“甚善”。
吾初读庄子“螝二首〔一〕”,韩非子曰:“虫有螝者,一身两口,争食相龁,遂相杀也〔二〕”,茫然不识此字何音,逢人辄问,了无解者。案:尔雅诸书,蚕蛹名螝〔三〕,又非二首两口贪害之物。后见古今字诂〔四〕,此亦古之虺字〔五〕,积年凝滞,豁然雾解。
〔一〕器案:一切经音义四六引庄子,作“虺二首”,螝、虺古今字。
〔二〕赵曦明曰:“汉书艺文志:‘韩子五十五篇。名非,韩诸公子,使于秦,李斯害而杀之。’案:此所引见说林下,今本‘螝’即作‘●’,又讹‘蚢’。”郝懿行曰:“见韩子说林下篇,今本‘螝’作‘蚘’,或作‘蚢’,并讹也。”器案:尔雅翼三二引韩非,文与颜氏所引同。
〔三〕宋本原注:“螝,音溃。”赵曦明曰:“螝蛹,释虫文。”
〔四〕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古今字诂三卷,张揖撰。’”
〔五〕李枝青西云札记二:“按:管子水地篇曰:‘涸泽之精者生于螝。螝者,一头而两身,其形若蛇,其长八尺,以其名呼之,可以取鱼鳖。’此与韩非所云,当是一物。但此云一头两身,与一身两口为异。马骕绎史引韩非子‘螝’作‘蚘’。”郝懿行曰:“大戴礼记虞戴德篇云:‘昔商老彭及仲傀。’傀即螝字传写之讹也,可证颜氏之说。”陈倬敤经笔记:“案:据此,则虺或作螝,今毛诗巧言篇:‘为鬼为蜮。’鬼即螝之省形存声字,三家诗当作‘为螝为蜮’,文选鲍照芜城赋云:‘坛罗虺蜮。’盖本三家诗也。”器案:楚辞招魂:“雄虺九首。”王逸注:“一身九头。”九头极言其多,非一头之谓而已,则虺一身而多首,先民自有此传说。又案:“螝”作“蚘”之蚘,字当作●,盖俗字也,鬼、九音近古通,如鬼侯一作九侯,即其比也。寻天问:“中央共牧后何怒?”王逸注:“言中央之州,有歧首之蛇,争共食牧草之实,自相啄啮。”王注可与此互参。
尝游赵州〔一〕,见柏人城北〔二〕有一小水,土人亦不知名。后读城西门〔三〕徐整〔四〕碑云:“(水百)流东指〔五〕。”众皆不识。吾案说文,此字古魄字也,(水百),浅水貌〔六〕。此水汉来本无名矣,直以浅貌目之,或当即以(水百)为名乎?
〔一〕赵曦明曰:“通典:‘赵州,春秋时晋地,战国属赵,后魏为赵郡,明帝兼置殷州,北齐改为赵州。’”器案:北齐书之推传:“河清末,被举为赵州功曹参军。”游赵州,当在此时。
〔二〕赵曦明曰:“柏人,赵地。汉高祖将宿,心动,问知其名,曰:‘柏人者,迫于人也。’遂去之。即此。”案:见史、汉高纪。
〔三〕宋本“西”作“南”,说文系传二一●字下引作“西”。
〔四〕徐整,字文操,豫章人,仕吴为太常卿。
〔五〕“●流东指”,说文系传作“●水东会。”
〔六〕段玉裁曰:“‘(水百),古魄字’,此语不见于说文,今本但云:‘(水百),浅水也。’以颜语订之,说文有脱误,当云:‘泊,浅水貌,从水白声;(水百),古文泊字也,从水百声。’颜书‘魄’字亦误,当作‘泊’。”(案:段说又见说文解字注十一篇●篆下。)郝懿行曰:“今本说文魄下无●字,盖阙脱也,当据补。”
世中书翰,多称勿勿〔一〕,相承如此,不知所由〔二〕,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残缺耳。案:说文:“勿者,州里所建之旗也,象其柄及三斿之形,所以趣民事
〔三〕。故■遽者〔四〕称为勿勿〔五〕。”
〔一〕类说、履斋示儿编二三、群书通要己四“勿勿”俱误作“匆匆”。郝懿行曰:“今俗书勿勿为匆匆,尤为谬妄。”
〔二〕“不知所由”,东观余论上、稗史汇编一一三作“莫原其由”,史容山谷外集诗注六作“莫知其由”。
〔三〕说文勿部无“事”字。山谷外集诗注“趣”作“促”,东观余论上作“趋”。
〔四〕说文无“■”字,宋本“■”作“■”,乃“■”之俗体,吾丘衍闲居录引作“■”,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作“忽”,类说作“急”。
〔五〕闲居录无“为”字。东观余论上:“王世将……表中有云:‘顿乏勿勿。’案:颜氏家训云:‘世中书翰,多称勿勿,相承如此,莫原其由,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残阙耳。说文:“勿者,州里所建之旗,盖以趋民事,故■遽者称勿勿。”’仆谓颜氏以说文证此字为长。而今世流俗,又妄于勿勿中斜益一点,读为■字,弥失真矣。按祭义云:‘勿勿诸,其欲飨之也。’注:‘勿勿,犹勉勉也,(器案:大戴礼记曾子立事篇:“君子终身守此勿勿。”注:“勿勿犹勉勉。”)悫爱之貌。’杜牧之诗:‘浮生长勿勿。’是知勿勿出于祭义,唐人诗中用之,不特称于书翰也。”楼钥攻媿集七六跋黄长睿东观余论:“颜之推在牧之数十百年之前,似难以此诗为证。”吾丘衍闲居录曰:“颜说大为谬误。说文曰:‘勿,州里所建旗,象其柄有三游,杂帛幅半异,所以趣民,故遽称勿勿。’又连书●字于下,或从●,音偃,即周礼旗●之●,今周礼作从牛,亦误也。匆字说文作■,解曰:‘多遽■■也,从心从■。’当是此■声字,颜氏之说误。”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九:“■,说文:‘多遽■■也。’晋书王彪之传:‘无事■■,先自猖獗。’是也。勿,说文:‘州里所建旗,象其柄有三游,所以趣民,故冗遽称勿勿。’王大令帖:‘勿勿不具。’是也。今名士简牍,多作勿勿,无所不可。或以■为勿字之误则非也。”
吾在益州〔一〕,与数人同坐,初晴日晃〔二〕,见地上小光,问左右:“此是何物?”有一蜀竖〔三〕就视,答云:“是豆逼耳。〔四〕”相顾愕然,不知所谓。命取将来〔五〕,乃小豆也。穷访蜀士,呼粒为逼,时莫之解。吾云:“三苍、说文,此字白下为匕,皆训粒,通俗文音方力反〔六〕。”众皆欢悟。
〔一〕赵曦明曰:“通典:‘益州,理成都、蜀二县。秦置蜀郡。晋武帝改为成都国,寻亦复旧。自魏、晋、宋、齐、梁,皆为益州。’”
〔二〕“日晃”,宋本如此作,余本皆作“日明”,今从宋本。卢文弨曰:“释名:‘光,晃也,晃晃然也。’”
〔三〕卢文弨曰:“广韵:‘竖,童仆之未冠者。’”
〔四〕说文系传十“皂”下引作“蜀竖谓豆粒为豆皂”,盖总下文言之。广韵二十一麦:“●,豆中小硬者。出新字林。博厄切。”音义与此相近,今四川犹有豆●之说。魏浚方言据下:“小豆谓之豆逼。颜氏家训云云,今俗谓之豆婢,遂又谓之豆奴。”
〔五〕“命取将来”,宋本作“命将取来”。刘淇助字辨略二:“此将字,今方言助句多用之,犹云得也。”
〔六〕卢文弨曰:“说文:‘皂,谷之馨香也,象嘉谷在裹中之形,匕所以扱之。或说,一粒也,读若香。’徐锴系传:‘扱,载也。白象谷食。鵖亦从此。’朱翱音皮及切。”
愍楚友婿〔一〕窦如同从河州〔二〕来,得一青鸟,驯养爱翫,举俗〔三〕呼之为鹖。吾曰:“鹖出上党〔四〕,数曾见之〔五〕,色并黄黑,无驳杂也。故陈思王鹖赋云:‘扬玄黄之劲羽〔六〕。’”试检说文:“(介鸟)〔七〕雀似鹖而青,出羌中。”韵集音介〔八〕。此疑顿释。
〔一〕赵曦明曰:“释名:‘两婿相谓曰亚,又曰友婿,言相亲友也。’”
〔二〕赵曦明曰:“通典:‘河州,古西羌地,秦、汉、蜀陇西郡,前秦苻坚置河州,后魏亦为河州。’”
〔三〕“举俗”,傅本、程本、胡本、何本、文津本作“举族”。
〔四〕赵曦明曰:“汉书地理志:‘上党郡,秦置属幷州,有上党关。’”案:北魏时上党治壶关,在今山西省长治县东南。
〔五〕说文系传七鹖下引“曾”作“尝”。卢文弨曰:“数,音朔。”
〔六〕卢文弨曰:“魏志陈思王传:‘植,字子建,太和六年,封植为陈王。’此赋在集中。”
〔七〕“●”,原注云:“音介。”诸本“●”作“鳻”,“介”作“分”,今俱从抱经堂本改正。说文系传七●下引正作“●”,不误。
〔八〕“音介”,各本皆误作“音分”,今从抱经堂本。段玉裁曰:“汉书黄霸传鹖雀,师古以为●雀,今本汉书注亦误鳻,宋祁据徐锴本曾辨之。”赵曦明曰:“案:段说是也,今从改正。”郝懿行曰:“说文今本作●,从鸟介声,则当音介,而此作鳻音分,盖非颜君之过,板本传刻,以形近而讹耳。汉书黄霸传注,讹与此同。”器案:困学纪闻十二:“黄霸传鹖雀,颜氏注当为鳻,徐楚金考说文当为●。”翁注引王煦曰:“颜氏家训引说文云云,即小颜所本也。玉篇亦作鳻,集韵音分,今徐锴系传作●,徐铉本同。别有鳻字,训为鸟聚,非鸟名也。”
梁世有蔡朗者讳纯〔一〕,既不涉学,遂呼莼为露葵〔二〕。面墙之徒,递相仿效〔三〕。承圣〔四〕中,遣一士大夫〔五〕聘齐,齐主客郎李恕〔六〕问梁使曰:“江南有露葵否?”答曰:“露葵是莼,水乡所出。卿今食者绿葵菜耳〔七〕。”李亦学问,但不测彼之深浅,乍闻无以核究〔八〕。
〔一〕“者”字各本俱脱,今据类说、能改斋漫录六、海录碎事七补;抱经堂本臆增作“父”,今不从。
〔二〕宋本“葵”下有“菜”字,类说、能改斋漫录、海录碎事都无“菜”字。赵曦明曰:“案:露葵乃人家园中所种者,列女传:‘鲁漆室女谓:“昔晋客马逸践吾园葵,使吾终岁不厌葵味。”’古诗:‘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潘岳闲居赋:‘绿葵含露。’唐王维诗:‘松下清斋折露葵。’其非水中之莼明甚。”器案:古文苑载宋玉讽赋:“烹露葵之羹。”即指水产之莼,则蔡朗所呼,不无所本。杜甫夔府书怀四十韵:“倾阳逐露葵。”王洙注引曹子建求通亲亲表“若葵藿之倾太阳”以说之。本草家谓:“古人采葵,必待露解,故名露葵。”李时珍本草纲目菜部:“露葵,今人呼为滑菜。”盖水产之葵,尔雅谓之菟葵,倾阳之葵,尔雅谓之蘬,蘬、葵音近,而俱以露称,故相混耳。
〔三〕“仿效”,宋本、鲍本、汗青簃本作“仿效”,同。
〔四〕赵曦明曰:“承圣,元帝年号。”
〔五〕“士大夫”,能改斋漫录、类说作“士人”。
〔六〕李慈铭曰:“案:李恕之‘恕’当作‘庶’。李庶为李阶子,北史附李崇传,历位尚书郎,以清辩知名,常摄宾司,接对梁客,梁客徐陵深叹美焉。”案:隋书百官志中,记后齐官制,尚书省下,祠部尚书所统有主客,“掌诸蕃杂客等事”。
〔七〕类说、能改斋漫录引此句作“今食者绿葵耳”。
〔八〕“核究”,各本皆作“覆究”,今从宋本。
思鲁等姨夫彭城刘灵,尝与吾坐,诸子侍焉。吾问儒行、敏行曰:“凡字与谘议〔一〕名同音者,其数多少,能尽识乎?”答曰:“未之究也,请导示之。”吾曰:“凡如此例,不预研检,忽见不识,误以问人,反为无赖〔二〕所欺,不容易也。”因为说之,得五十许字〔三〕。诸刘叹曰:“不意乃尔!”若遂不知,亦为异事。
〔一〕卢文弨曰:“隋书百官志:‘皇弟、皇子府置谘议参军。’”器案:此盖之推于诸刘前,不便直斥刘灵之名,故举其官号。
〔二〕卢文弨曰:“史记高祖纪集解:‘江湖之间,谓小儿多诈狡猾者为无赖。’”胡三省通鉴二八七注:“俚俗语谓夺攘苟得无媿耻者为无赖。”
〔三〕刘盼遂曰:“案:敦煌写本切韵下平十六青韵,灵纽字凡二十八,广韵下平十五青韵,灵纽字凡八十七,集韵下平十五青韵,灵纽字凡一百六十五,黄门预修切韵,而所收之字乃减于黄门所说,异矣。”
校定书籍,亦何容易,自扬雄、刘向〔一〕,方称此职耳。观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二〕。或彼以为非,此以为是;或本同末异;或两文皆欠,不可偏信一隅也〔三〕。
〔一〕卢文弨曰:“汉书扬雄传:‘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少好学博览,无所不见,校书天禄阁上。’又艺文志:‘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指意,录而奏之。’”案:刘向字子政,传附见汉书楚元王传。
〔二〕黄叔琳曰:“为好雌黄者下一针砭,可谓要言不烦。”卢文弨曰:“梦溪笔谈(卷一):‘改字之法,粉涂则字不没,惟雌黄漫则灭,仍久而不脱。’”案:宋景文笔记上:“古人写书,尽用黄纸,故谓之黄卷。颜之推曰:‘读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雌黄与纸色类,故用之以灭误。今人用白纸,而好事者多用雌黄灭误,殊不相类。道、佛二家写书,犹用黄纸。齐民要术有治雌黄法。或曰:‘古人何须用黄纸?’曰:‘糱染之,可用辟蟫。今台家诏敕用黄,故私家避不敢用。’”
〔三〕器案:本书文章篇:“举此一隅,触途宜慎。”一隅有单辞、孤证及一个例证之意。此文用前义,文章篇则用后义也。荀子尧问篇:“天下其在一隅。”吕氏春秋用众篇:“此其一隅也。”周礼肆师职:“岁时之祭祀亦如之。”注:“月令:‘仲春命民社。’此其一隅。”战国策秦策一注:“此其一隅也。”嵇康声无哀乐论:“今蒙启导,将言其一隅焉。”又明胆论:“故略举一隅,想不重疑。”梁书刘歊传:“各得一隅,无伤厥义。”北齐书宋游道传:“举此一隅,余诈可验。”诸“一隅”,都和文章篇用法相同。论语述而篇:“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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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 文章 名实 涉务
文章第九
夫文章者,原出五经〔一〕:诏命策檄〔二〕,生于书者也;序述论议〔三〕,生于易者也;歌咏赋颂〔四〕,生于诗者也;祭祀哀诔〔五〕,生于礼者也;书奏箴铭〔六〕,生于春秋者也。朝廷宪章〔七〕,军旅誓诰〔八〕,敷显仁义,发明功德,牧民〔九〕建国,施用多途〔一0〕。至于陶冶性灵〔一一〕,从容讽谏
〔一二〕,入其滋味〔一三〕,亦乐事也。行有余力,则可习之〔一四〕。然而自古文人,多陷轻薄〔一五〕:屈原露才扬己,显暴君过〔一六〕;宋玉体貌容冶,见遇俳优〔一七〕;东方曼倩,滑稽不雅〔一八〕;司马长卿,窃赀无操〔一九〕;王褒过章僮约〔二0〕;扬雄德败美新〔二一〕;李陵降辱夷虏〔二二〕;刘歆反复莽世〔二三〕;傅毅党附权门〔二四〕;班固盗窃父史〔二五〕;赵元叔抗竦过度〔二六〕;冯敬通浮华摈压〔二七〕;马季长佞媚获诮〔二八〕;蔡伯喈同恶受诛〔二九〕;吴质诋忤乡里〔三0〕;曹植悖慢犯法
〔三一〕;杜笃乞假无厌〔三二〕;路粹隘狭已甚〔三三〕;陈琳实号麤疏〔三四〕;繁钦性无检格〔三五〕;刘桢屈强输作〔三六〕;王粲率躁见嫌〔三七〕;孔融、祢衡,诞傲致殒〔三八〕;杨修、丁廙,扇动取毙
〔三九〕;阮籍无礼败俗〔四0〕;嵇康凌物凶终〔四一〕;傅玄忿斗免官〔四二〕;孙楚矜夸凌上〔四三〕;陆机犯顺履险〔四四〕;潘岳干没取危〔四五〕;颜延年负气摧黜〔四六〕;谢灵运空疏乱纪〔四七〕;王元长凶贼自诒〔四八〕;谢玄晖侮慢见及〔四九〕。凡此诸人,皆其翘秀〔五0〕者,不能悉记,大较如此〔五一〕。至于帝王,亦或未免。自昔天子而有才华者,唯汉武、魏太祖、文帝、明帝、宋孝武帝,皆负世议〔五二〕,非懿德之君也。自子游、子夏、〔五三〕荀况
〔五四〕、孟轲〔五五〕、枚乘〔五六〕、贾谊〔五七〕、苏武〔五八〕、张衡〔五九〕、左思〔六0〕之俦,有盛名而免过患者,时复闻之,但其损败居多耳。每尝思之,原其所积〔六一〕,文章之体,标举兴会〔六二〕,发引性灵,使人矜伐〔六三〕,故忽于持操〔六四〕,果于进取〔六五〕。今世文士,此患弥切〔六六〕,一事惬当〔六七〕,一句清巧〔六八〕,神厉九霄,志凌千载,〔六九〕自吟自赏,不觉更有傍人〔七0〕。加以砂砾所伤,惨于矛戟〔七一〕,讽刺之祸,速乎风尘〔七二〕,深宜防虑,以保元吉。〔七三〕
〔一〕文心雕龙宗经篇:“故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诏策章奏,则书发其源;赋颂歌赞,则诗立其本;铭诔箴祝,则礼总其端;记传盟檄(从唐写本),则春秋为根。”此亦当时主张文章原本五经之说也。
〔二〕文心雕龙诏策篇:“命者,使也。秦幷天下,改命曰制。汉初定仪则,则命有四品: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戒敕。敕戒州部,诏诰百官,制施赦命,策封王侯。策者,简也。制者,裁也。诏者,告也。敕者,正也。”又檄移篇:“檄者,皦也,宣露于外,皦然明白也。”
〔三〕文心雕龙论说篇:“故议者宜言;说者说语;传者转师;注者主解;赞者明意;评者平理;序者次事;引者胤辞:八名区分,一揆宗论。论也者,弥纶群言,而研精一理者也。”又颂赞篇:“及迁史、固书,托赞褒贬,约文以总录,颂体以论辞,又纪传后评,亦同其名;而仲洽流别,谬称为述,失之远矣。”案:汉书叙传下曰:“其叙曰:‘皇矣汉祖云云。’”师古曰:“自‘皇矣汉祖’以下诸叙,皆班固论撰汉书意,此亦依放史记之叙目耳。史迁则云为某事作某本纪某传,班固谦不言作而改言述,盖避作者之谓圣,而取述者之谓明也。但后之学者,不晓此为汉书叙目,见有述字,因谓此文追述汉书之事,乃呼为汉书述,失之远矣。挚虞尚有此惑,其余曷足怪乎?”
〔四〕尚书舜典:“诗言志,歌永言。”文心雕龙明诗篇:“民生而志,咏歌所含。”说文欠部:“歌,咏也。”徐锴系传曰:“歌者,长引其声以诵之也。”玉篇言部:“咏,长言也,歌也。”文心雕龙诠赋篇:“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又颂赞篇:“颂者,容也,所以美盛德而述形容也。”赵曦明曰:“‘颂’,宋本作‘诵’,古通用。”案:艺苑卮言一引作“颂”。
〔五〕祭,祭文,文选有祭文类。祀,郊庙祭祀乐歌。乐府诗集一:“周颂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之乐歌也;清庙,祀太庙之乐歌也;我将,祀明堂之乐歌也;载芟、良耜,借田社稷之乐歌也。然则祭乐之有歌,其来尚矣。”文心雕龙哀吊篇:“赋宪之谥,短折曰哀。哀者,依也,悲实依心,故曰哀也。”又诔碑篇:“诔者,累也,累其德行,旌之不朽也。”御览五九六引挚虞文章流别论:“哀辞者,诔之流也,崔媛、苏顺、马融等为之,率以施于童殇夭折,不以寿终者。建安中,文帝与临淄侯各失稚子,命徐干、刘桢等为之哀辞。哀辞之体,以哀痛为主,缘以叹息之辞。”
〔六〕文心雕龙书记篇:“书者,舒也,舒布其言,陈之简牍,取象于夬,贵在明决而已。”又奏启篇:“奏者,进也,言敷于下,情进于上也。”又铭箴篇:“铭者,名也,观器必也正名,审用贵乎盛德。”又曰:“箴者,针也(从唐写本),所以攻疾防患,喻针石也。”
〔七〕文章辨体总论作文法引句首有“故凡”二字。
〔八〕礼记曲礼下:“约信曰誓。”尚书甘誓正义曰:“马融云:‘军旅曰誓,会同曰诰。’诰誓俱是号令之辞,意小异耳。”
〔九〕牧民,犹言治民,管子有牧民篇。
〔一0〕施用多途,宋本作“不可暂无”,注云:“一本作‘施用多途’。”余师录三引正文及注,俱同宋本,文章辨体总论作文法引作“皆不可无”。
〔一一〕卢文弨曰:“性灵者,天然之美也,陶冶而成之,如董仲舒所言‘犹泥之在钧,唯甄者之所为;犹金之在镕,唯冶者之所铸。’则有质而有文矣。”器案:汉书董仲舒传:“陶冶而成之。”师古曰:“陶以喻造瓦,冶以喻铸金也,言天之生人有似于此也。”文心雕龙原道篇:“性灵所钟,是谓三才。”诗品上:“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南史文学传叙:“自汉以来,辞人代有,大则宪章典诰,小则申叙性灵。”邵氏闻见后录十七:“少陵‘陶冶性灵存底物’,本颜之推‘至于陶冶性情,从容讽谏,入其滋味,亦乐事也’。”苕溪渔隐丛话前十二说同。
〔一二〕卢文弨曰:“白虎通谏诤篇:‘讽谏者,智也。’孔子曰:‘谏有五,吾从讽之谏。’”
〔一三〕卢文弨曰:“滋味,喻嗜学也。滋者,草木之滋,见礼记檀弓上曾子之言,记者以为姜桂之谓也。”器案:诗品序,“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杜甫九月一日过孟十二仓曹十四主簿兄弟:“清谈见滋味。”
〔一四〕论语学而篇:“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一五〕楚辞离骚后序补注引“多”作“常”。器案:魏、晋以来,对于文人无行,摘斥甚众。文选魏文帝与吴质书:“观古今文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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