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外面的争吵早已平息。徐秀英轻轻打开房门,客厅里一片黑暗。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却看见阳台上有一点红光闪烁——是徐磊在抽烟。
儿子很少抽烟,除非是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
徐秀英走过去,拉开阳台门。徐磊吓了一跳,赶紧把烟掐灭。
“妈,您还没睡?”
“睡不着。”徐秀英站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的霓虹灯,“小杰睡了吗?”
“睡了,薇薇也睡了。”徐磊的声音沙哑,“妈,对不起,薇薇她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压力大”
徐秀英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妈知道。”
“您您这周末还是回去吧,我会跟薇薇说清楚的。”
“不,”徐秀英摇摇头,“这周不回了。”
徐磊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母亲:“妈,您别听薇薇胡说,她”
“我不怪她。”徐秀英打断儿子,“她说的没错,每周末都回去,是有点频繁了。”
徐磊握住母亲的手:“那是您的家,您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徐秀英感觉眼眶又热了,她拍拍儿子的手:“去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第二天清晨,徐秀英照例早早起床准备早餐。但今天,她多做了一件事——从自己的行李箱底翻出一个小本子,那是她年轻时上扫盲班用的笔记本,已经很旧了,页角卷曲,纸页黄。
她翻开本子,在最后一页空白处慢慢写下几个字。她的字很大,歪歪扭扭,像是小学生写的。
“排骨少放盐”
“切生肉熟肉分开”
“水果刀不切菜”
“早点做饭,别让薇薇饿着”
写完后,她小心地把本子塞进围裙口袋。这时,林薇的房门开了,儿媳穿着睡衣走出来,看见她,表情有些尴尬。
“妈,这么早。”林薇低声说。
“早饭马上好,你去洗漱吧。”徐秀英和平常一样微笑着说。
林薇站在原地没动,手指绞着衣角:“昨晚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没事,”徐秀英转身继续搅动锅里的粥,“快去洗漱吧,一会儿饭凉了。”
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去了卫生间。徐秀英听着关门声,轻轻叹了口气。
那天下午,徐秀英带着小杰在公园散步时,遇见了同样带孙子的张阿姨。张阿姨是她在小区里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两人有时会聊聊天。
“徐姐,这周末回老家吗?”张阿姨问。
徐秀英摇摇头:“这周不回了。”
张阿姨看出她情绪不高,关心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徐秀英勉强笑笑,“就是有点累。”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孩子们在面前的垫子上玩玩具。张阿姨轻声说:“徐姐,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忍。”
徐秀英看着远处玩耍的孩子们,轻声说:“我不是不能忍,我只是有时候会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等孙子上幼儿园就好了,到时候你就轻松多了。”
徐秀英没说话。她想起昨天林薇说的话,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心里,拔不出来。
“我家儿媳也是,”张阿姨继续说,“总是嫌我这不好那不对。有一次我听见她跟儿子说,我卫生习惯不好,带孩子的方式落后。我当时气得啊,真想收拾包袱回老家去。”
“那你怎么没走?”
“舍不得孙子啊,”张阿姨叹气道,“也舍不得儿子为难。咱们走了,他们请保姆得多花钱,还不放心。想想就算了,忍忍吧。”
徐秀英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每个周末回老家,就是她不忍的方式。那是她唯一的出口,唯一能让她继续“忍”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