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背盖在额头上,试着?轻声?唤了句,“崇吾?”
和之前一样,识海中依旧没有响起那道熟悉的稚嫩声?。
皱着?眉,纪长宁的神情不大好看,自?她醒来后翌日便发现自?己识海中的金丹碎了,灵力均散,修为?已无,普通寻常人一般,甚至都听不见识海中崇吾的声?音。
起初,纪长宁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少时?便被薛云阳带去了无量山,从那时?开始,修行已成为?必不可少的日常之一,尤其自?薛云阳去世后,她知道自?己天赋不够,于?是更加勤勉努力,半点不敢懈怠,无论酷暑还是严寒,均未放下手中的剑。
她所拥有的一切荣誉,皆是一滴一滴汗水汇聚而成,每一步都蕴含着?旁人所无法知晓的辛酸,同悲剑和灵力早已成为?自?己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如今的自?己好似被剜肉剔骨,疼痛难忍。
纪长宁以为?自?己会大哭会崩溃,会一心求死,她见过不少金丹碎裂修为?尽毁的修士皆是这般,可实际上并?无如此,她仅仅自?是睁着?眼仰头望着?房梁发呆,脑袋空荡荡的,好似在思索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未想。
就这么过了几日,那个姓赵的文弱男子许是有所察觉,偶尔便会来坐一会,也许是送粥,也许是送药,就坐在桌边,也不多言其他,只是用那温和带笑的语气说着?:院中的花开得?正?盛,亦或是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即便纪长宁未有回?应,他也不恼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
夏季多雨,这几日夜间都在下雨,等天一亮,便能听见自?房檐下滴落在水洼中的声?音格外明显,纪长宁看着?屋檐下滴落的水,缓缓落下来,脸上的神情淡漠至极,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还活着?;想不明白一个毫无修为?的自?己还配不配握剑;想不明白自?己还能去何处。
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块,像打了死结的红绳,令她毫无思绪。
不再时?刻记得?修炼,不再是万象宗的大师姐,不再身负重担责任,整个人放松下来,仿佛被抽掉了生气,她躺在床上,能思考许多以前从未想过的东西?,想的最多的是家。
说来奇怪,明明自?己对家没有任何印象,可最近睡梦中总是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梦中浮现,模糊不清,在一个摆设奇怪的屋子中忙碌,身着?一身奇怪的服饰,她看不清这人的脸,仅从一个背影感觉到熟悉,仿佛二人相识许久,生死相依。
一种不知名的情愫从心中涌出,令她呼吸困难心口绞痛,只能死死攥紧胸前的衣襟,眼睛通红,任是睁着?眼想要看清这女子的脸。
下一刻,这女子转过身,露出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纪长宁连着?几日都被同一个梦惊醒,她盯着?窗外照射进来驱散湿气的光,就连有人推门?进来也未收回?视线。
“喝药了。”少女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闻言,纪长宁转身望去,下意识瞥了眼门?外,并?未见到熟悉之人。
“莫看了,”少女抱着?手抬着?下巴,一脸不悦的打量,“镇上刘大娘家母猪下崽,我师兄接生去了。”
不知是该感叹一个男子会接生会是惊叹一个大夫还治家禽,纪长宁垂着?眸不语。
少女见不惯她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上前两步质问,“听我师兄说你以前是个修士?”
纪长宁抬头瞥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那你现在这样,怕是再也无法修行,”少女用天真的语气说出最为?残忍的话?语,“唉,这么多年?的修为?都毁于?一旦,遭此重击搁谁谁也接受不了,怪不得?我师兄让我盯着?你,生怕你一个想不开寻思了,欸,你不会真想死吧。”
“不会。”纪长宁哑着?声?回?。
“你若真想死便早些说,省得?浪费我们的药,”少女歪着?头道:“你伤的这么重,我师兄费劲心里背你回?来,你能捡回?一条命便得?知足,做人不可忘恩负心,修为?什么的我不懂,不过在我看来,什么都不上活着?好,活着?多好啊,能吃好吃的,能去任何地方,岂不快哉?你若真想死也断不可死在我们这儿,省得?晦气。”
听着?少女的话?语,纪长宁浅浅一笑,温声道:“多谢。”
“谢我作?甚?”
“谢谢袁姑娘的开解,活着?确实很好,我会好好活着?的”
袁茵茵抬眸看着?披着?外袍靠着?床上的纪长宁,这人五官生得?好并?不似其他女子那么柔和,带着?点英气的俊朗,浅浅一笑时?冷漠的气质得?到了缓和,整个人好看的格外惹眼,莫名袁茵茵莫名有些窘迫,气呼呼道:“谁开解你了,你早点好了,早点离开,别缠着?我师兄,不准笑,喝你的药。”
说罢转身就跑了出去,听见身后传来的浅笑声脚步不由加快。
看着?人匆匆离开的背影,纪长宁闭着?眼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带来的暖意,袁茵茵说得?对,活着?多好啊,活着?就有希望。
没有修为?如何,无法握剑又?怎样,离开万象宗大师姐的名头又?有何不同,她依旧是她,依旧是纪长宁,那般凶险之时?她都未死在封魔渊,那便说明一件事,天不亡我,运交后生。
只要活着?便有希望,只要有希望,一切都并不意味着失败。
纪长宁睁开眼,窗外阳光正?好,望着?在光线照射下纷飞的细小尘埃,目光如炬,心志坚定,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并?非是为?了万象宗,也非薛云阳的遗愿,而是只为?纪长宁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