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回答,他伤了一只脚,又不能视物,单脚走路更是不便,干脆膝行向前,用手在空中摸索寻找屋门。
反正她不在屋中,看不见他此刻的丑态,他也不用在意这许多了。
崔韵时小心翼翼跨过门槛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她昨夜发现他的医箱里外都溅了血和黑色的纸灰,白日就把里面的瓶瓶罐罐拿出来,一瓶瓶擦洗干净了。
但有只野猫忽然跳进树丛里,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是那些苗人的把戏。
她昨晚警惕了一夜,此时立刻准备迎敌,起身太过迅猛,撞翻了他的医箱,大半瓷瓶全都被砸坏。
崔韵时心虚至极,听见他在询问,都没敢回他一声。
她蹲在他身前,刚想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就见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与成归云迥然不同的脸。
一张属于谢流忱的脸。
所有关怀的话语都卡在喉间,崔韵时慢慢起身,坐到临近的一张高椅上,看着他继续迷茫地四处摸索,一声又一声地喊:“崔姑娘,崔姑娘你有没有事……”
她一直没有出声,他很快就着急了,原本在空中胡乱试探的手按上了地面,这样摸索的方式更快,他很快就找到了房门。
他姿态难看地爬过门槛,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没有一个值得人看的地方。
他俯身膝行进院子里,雪白的寝衣很快沾满尘泥。
崔韵时窝在高椅中,忽然想起,他从前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一丝不乱,身边总有等着被他使唤的随从,他不必亲自做什么。
那个人不是现在这样,他不会像条瘸了腿的狗一样满地乱爬。
他从前……是很爱干净的一个人。
崔韵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谢流忱听出她的声音,整个人僵住:“崔姑娘?”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屋内走来。
崔韵时看他起身起得这般快,心想这一会他倒是知道丢人了,不肯再让她瞧见他满地爬的模样。
谢流忱走路和爬的时候一样狼狈,因为看不见,手伸在前边摸来摸去,才走出几步,便在石阶上踩空,身体失去平衡。
那只被碎瓷片扎破的左脚,便实实在在地踩在了地上。
碎片全部嵌进肉里,他面目扭曲一瞬,猛吸几口凉气,显然痛极了。
崔韵时看他就这么走到门槛前,这里若不爬进来,便只能迈过去,那只受伤的左脚必须再次踩实在地上。
她以为他要放弃了,没想到他还要强撑脸面,硬是踏过门槛,左脚着地,身后留下一条洒着零星血迹的血路。
谢流忱终于站到她面前,轻声道:“一直没听见你的声音,我以为你出事了。”
崔韵时斜着眼看他:“嗯,我没事,只是摔坏了你的东西,人也磕着了,不好意思回应你。”
原来她不是因为他的脸恢复原状,露了馅才这样态度古怪的。
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道:“我有专治治跌打损伤的良药,这便拿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