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包房吗?”赵元鹿点菜的间隙听见贺含章问。
老板娘是个大嗓门,壮实的胳膊拎两瓶汽水,扯着嗓子:“咱们是路边摊,没内玩意儿。”
贺含章黑着脸坐在小木凳上,幽幽道:“赵元鹿,你就请我来这种地方吃饭。”
赵元鹿拿着个铅笔头子在菜单上划,头也不擡:“公主殿下偶尔也要下凡吃吃咱们凡人的东西啊。”
“吃不吃烤鸡皮?”
“不吃。”
“烤猪皮?苕皮?豆皮?”
“点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赵元鹿才不听他的,哐哐点好两人份的串,再来一串小肥排。
看着满是勾的菜单,贺含章冷不丁来一句:“要表演了,郑淑青知道你今天来吃烧烤吗?”
赵元鹿僵住一顺,脸上表情切换,讨好的对贺含章笑笑:“贺董英俊潇洒,肯定不是告状的那种人啦。”
贺含章哼一声,掏出手机看邮件,知道油汪汪的炸串满满登登地端上桌。
赵元鹿经过一下午的高强度训练饿狠了,熟练的从桌膛里摸出开瓶器,开了啤酒,又埋头唰唰几下,把排骨扒下猛加香菜和葱花,贺含章在对面看得直皱眉。
“很熟练,经常来?”
“什麽?”赵元鹿嘴边油乎乎地,没听清贺含章的话。
环境嘈杂,贺含章提高声音,“你经常来吗?”
“这可是!我高中最喜欢的炸串店!你看!”赵元鹿指指店门口老旧的留言板,“那边说不定还有我高中写的话呢!”
女孩眉飞色舞地描绘她和顾成君下了晚自习飞奔抢座位的小计策,脑袋一晃一晃。
贺含章拿起一串鸡肉慢慢地咬,听着赵元鹿眉飞色舞地讲自己的高中生活。
贺含章静静地听,其实贴有赵元鹿的高中照片的文件夹他很早就看过。
成绩优异,高二突然转入舞蹈系,父母和学校劝说无果,高三偷偷改志愿。瞒着父母报上沪宁艺术学院。
表面看着乖,行为作风却一次比一次叛逆,这是贺含章曾经对这个未来弟媳的印象。
照片里的赵元鹿穿着蓝白的校服,扎起高高的马尾露出圆圆的额头,消瘦的脸颊,连眼神都是怯怯地,和面前这个双颊丰润,还敢调侃他的女孩大相径庭。
他知道赵钏海和孙宜繁对赵元鹿不上心,家长会不是保姆就是司机,可他的女孩还是长大了,像一株藤曼最後靠着自己长出很粗的主干,最後高高地开出芬芳的花。
那时候的贺含章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跟着她走进永远不会踏足的路边小店。
味道不错,鸡肉串咬下後,丰润的油脂在口腔里炸开,今晚得加练了,贺含章默默地吃完一整盘肌肉串。
“我记得你高中成绩很好,为什麽选了舞蹈?”
“啊,因为喜欢呗。”赵元鹿摆弄着铁签,贺含章皱着眉看了半晌,还是抽出湿巾从赵元鹿手里拿过,放在一边的签筒里,握着她的手,仔细擦干净她手指的油污。
“吃东西好好吃,别玩。”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愣住了。
周围的空间迅速扭曲,仿佛回到了只有两个人的湖边小屋,贺含章捏着玩饭团的赵元鹿的手,耐心摘掉她手指间的米粒。
赵元鹿默默啃完最後一只烤鸡翅,站起身闷声说:“贺含章我吃饱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了店门,赵元鹿拦住要开车的贺含章:“边上就是香江步行街,你开过去也没地方停车。”
贺含章都听赵元鹿的,跟在沉默的女孩身後。
赵元鹿吃得有点撑,想起往事和纠葛也沉默,两人一前一後往外走,贺含章收紧手指跟着,直到夏夜晚风带着江上水汽吹过来的时候,赵元鹿好像下定某种决心开口了。
“贺含章,我准备和锐言解除婚约了,我家那边我会去说好,他们不会来找你,到时候一切都办好了,我们也不要联系了。”
女孩漆黑的头发顺着江风飘,女孩的脸在霓虹灯下很白,明明暑气正盛,贺含章却手脚冰凉。
赵元鹿如果可以委婉一些,或者笨一点,慢慢忘记不算愉快的前缘,贺含章会像空气慢慢填满她的生活,可是她太果决也太清醒,小打小闹是她离开後给贺含章最後的一点甜,而且她已经不准备继续提供。
赵元鹿的神情和高三准考证上的照片一模一样,扇动的睫毛像一把柔柔的铡刀,几下眨眼,就想斩断尘缘,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