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察觉,已经来不及了。
陈旧的木门缓缓开启,夺目的红色像一轮东升的太阳,将黑衣人的双眸刺得胀痛不已。
秦顾反手甩出一道灵力,正擦着黑衣人的面罩而过,面罩滑落,黑衣人条件反射地双手捂脸,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同门一场,劝你别挣扎了,”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秦顾微微侧身,诛魔司弟子在他身后列成一排,“叶师姐,见到我很惊讶吗?”
黑衣人的手颓然放下,露出叶雨晴那张姣好的脸庞。
。。。
诛魔司内。
叶雨晴双手反绑在身后,每挣动一下,捆仙索就爆出一道金光将她缠得更紧,她跪坐在地,一袭夜行衣已被冷汗湿透,黏答答地贴着每一寸肌肤。
诛魔司灯光昏暗,审。讯间内更是屏蔽了所有光源,耳畔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连时间都融化在黑暗中,变成一个虚伪的概念。
叶雨晴抬眸看向身前坐着的青年。
他好像完全没受到恶劣环境的影响,自在惬意地歪坐着,脑袋枕着手掌小憩。
审讯间的地面有冰冷的积水,他干脆将华美的袍子打了个结,裤腿卷到膝盖上,这副随性过头的样子,任谁也无法将他与仙盟少主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秦顾缓缓睁开双眼,背着光,瞳孔模糊而朦胧,叶雨晴却能感受到他正在看着自己。
他打了个呵欠,好像真是刚刚醒转:“怎么样,叶师姐,打算说了么?”
叶雨晴移开目光,又用力挣了一下,捆仙索的微光将审。讯间短暂照亮。
她倔强地咬着下唇,显然打算死扛到底。
秦顾也不勉强,伸个懒腰换个动作,笔直的双腿交叠起来,像只慵懒的大狐狸。
负责看守的诛魔司弟子暗暗叹气。
被生擒至今,叶雨晴一言不发,秦顾每隔半个时辰就问一遍,得不到回应也不在意,自在得就像在自家卧房,二人就这么僵持到现在,愣是半个字也没问出来。
诛魔司弟子内心很崩溃:少盟主到底在等什么啊?他是真打算在这个阴暗潮湿到多待一秒都怕得风湿的地方睡一觉吗?
——秦顾在等人。
一个得知叶雨晴获罪,绝对会马不停蹄赶来的人。
耳畔响起沉重细碎的脚步声,刺骨的水对凡人来说堪比酷刑,却未能阻挡来者的脚步,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越来越近。
秦顾转眸,见到一个皮肤黝黑的精壮男人,正惶恐地向他投来目光。
“陈叔,”秦顾向他点了点头,“你怎么来了?”
他其实一点也不惊讶,这话是故意说给叶雨晴听的。
果然,话音落下,捆仙索噼里啪啦爆出一串金光,是叶雨晴在奋力挣扎。
这精壮男人正是陈氏铁匠铺的老板,也是叶雨晴的养父,为人忠厚老实,饮枫阁的青年弟子都尊称他一声陈叔。
陈叔显然被捆仙索的动静吓了一跳,仔细辨认过后,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少盟主,我听闻。。。听闻雨晴犯下大错,您能否。。。宽恕她这一次。。。”
他的身躯很宽阔,此刻却匍匐在地,冰冷的水漫过他的手脚,卑微到了尘埃里。
秦顾侧过身,让叶雨晴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一幕。
叶雨晴睚眦欲裂,双膝在地上挪动,奈何她与二人之间被一道屏障阻隔:“爹,你别跪他!你起来!你跪他做什么?!”
陈叔置若罔闻,只一个劲给秦顾磕头:“少盟主,我求你了,我知道雨晴犯下滔天大祸,我不求你放过她,只求你留她一条命,您把她的修为都废了,我保证、保证一辈子都把她锁在家里。。。”
秦顾深吸一口气,再看下去,他恐怕也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
但他倘若同情,便愧对因叶雨晴而死去的修士。
“陈叔,”秦顾声音冷冽,“你可知道叶雨晴犯下的是什么罪?放走魔修,就如同通敌叛国,在历朝历代都是死罪。”
陈叔的身子猛地一僵,大声反驳:“不可能,雨晴怎么可能放走魔修?她一定是被冤枉的!再、再说了,如果是雨晴的话,她怎么可能让魔修来袭击铁匠铺呢?我们是一家人啊!”
是啊,铁匠铺遇袭,秦顾正是因为她铁匠铺养女的身份,才打消了对叶雨晴的怀疑。
但现在想来,晏白术并不是一个“仁慈”的人,杀死铁匠铺的铁匠对他而言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留下铁匠们的性命,恐怕因为这是叶雨晴的要求。
蛛丝马迹早已浮现,只是被他忽略了。
寂静无声,陈叔似乎意识到什么,这个耿直的中年男人声音颤抖起来,对着叶雨晴吼道:“说话啊!雨晴,你倒是说啊!”
说你是被冤枉的,说铁匠铺遇袭与你无关啊!
陈叔的咆哮好似定身的咒语,叶雨晴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是我做的。”
她死死扣着手掌的肉,双眼通红地看向秦顾,声音带着哭腔:“是我做的,怎样?”
秦顾迎着她的目光,表情不变:“我要知道原因。”
叶雨晴冷笑:“没有原因。”
秦顾观察着她,叶雨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泪意婆娑,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她似乎刻意逼迫自己直视着前方,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地上的陈叔。
无情么?未必。
叶雨晴扯动嘴角,想笑,唇角却是向下的:“是我将铁匠铺的位置告诉了晏白术,也是我将魔盒带上仙舟,给晏白术恢复体力,更是我——趁警备松懈,偷偷放了他。”
她说完,大笑几声,轻蔑地看着秦顾:“怎么样,少盟主,听说你变成了个废人,此生难以突破化神,你一定恨透我了吧?入魔必诛是仙盟的死令,动手吧,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