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色彩的刺激,魔眼中的气氛却是极端的压抑。
连风都是静止的。
没有生命,到处都是死寂,秦顾这唯一的活物,就像是闯入进来,格格不入,也受不到任何的欢迎。
上一次带给他这样感觉的,还是沦为死地的归墟龙宫。
突然,天边隆隆作响。
头顶一片雷光笼罩下来,秦顾来不及抬头,一下就撞在什么结实的物什上。
他被撞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仰头一看,入目便是饱满而野性偾张的胸。肌,随着主人紧张的情绪而鼓动着。
秦顾的脸瞬间红了:。。。
季允的身材,真是好到人神共愤。。。
视线再往上,是季允湿润的双目,急促滚烫的吐息喷洒在鬓边,克制而隐忍。
“师兄,。。。对不起,我又来晚了,”季允惶急地重复着,“对不起,我。。。”
唇瓣蓦地被微凉的指腹抵上,秦顾轻轻摇头:“不要道歉,倒是你。。。就这么跟我进来,外头怎么办?”
稳定的情绪很快抚平了季允的惊慌,他捉着秦顾的手腕,偏过脸亲吻着掌心。
语气认真而恳切:“我不在乎。”
看秦顾皱眉,他又不高兴地补充一句:“交给巴蛇了,师兄不用担心。”
秦顾松了口气,季允又突然想到什么:“师兄,你受伤了没有?伤得重不重,我。。。”
他的话又被打断,这次是秦顾肩头的金乌。
金乌骄傲地抖抖蓬松的胸毛,秦顾会意一笑:“它帮我治好了。”
这只金乌,身上的灵力温柔而包容,让秦顾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季允与他想到一处,表情微变:“无垢仙尊?”
金乌又抖了抖胸毛,眼看默认。
不过尔尔,又振翅飞起,金色灵力自它翅下洒落,如星子坠落凡间。
随着灵力落下,地平线边有什么此起彼伏,像高楼起而又塌,灰土滚滚,竟是一座城邦,自地平线拔地而起,凭空生成。
秦顾眺望着那座城邦,道:“小允,我们去看看。”
无垢仙尊让金乌为他疗伤,又在魔眼中构筑一座城邦,其行为的含义,显然是为他们指引方向。
这金乌,若秦顾方才没有看错,是从他眉心飞出的。
而他与无垢仙尊的唯一接触,便是祭祖大典时的登仙台,距今已有十余年。
也只能是那时了。
换言之,今日之遭遇,无垢仙尊竟提前十余年便预见了。
秦顾深觉自己排兵布阵之道,还有待学习精进。
二人御剑向城邦而去。
甫一落地,耳畔急呼响起。
“诶,诶!小郎君当心!”
一名车夫驾驶马车掠过,骏马险些撞在秦顾身上,车夫大呼着“抱歉!”,便继续拉着一车货物向前。
拿着糖葫芦的儿童在母亲的牵引下蹦蹦跳跳,叫卖的商人吸引了富家小姐的驻足,年轻的书生在街边等着心上人的书信。。。
秦顾呼吸发紧。
这是魔眼侵蚀下,许久未见的人间。
却又不是人间。
他们确实有着人类的形貌,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他们的双眸无神空洞,行走姿势僵硬,好像提线的木偶,又仿佛刚从棺材中起身的僵尸。
更有甚者,尸斑爬满皮肤,躯壳的部分已腐烂,断裂的腿骨支撑不了行动,他们便四肢并用地爬着、走着,意外的井然有序。
甚至摊子也存在,妖兽偶尔还会在摊前停下,若非摊位上的灵巧物件都变成生锈腐烂的秽物,恐怕要让人以为它们是在赶集。
——如果真的是呢?
漫无目的的前行,机械地重复。
行尸走肉。
秦顾的脑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冒犯的词汇。
他望着“人们”从他身侧蹒跚而过。
可否被称为活着?
是否该被视作活着?
秦顾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