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他杀敌,只要撑住、抵挡片刻,自然会有卫士进来保护他。
裴秀望著这口带侧枝、护手的短剑,目光渐渐失神。
他只要发散思维,就会被各种推演的恐惧淹没。
何止是卫觊怕护军营的卫士刺杀裴秀,裴秀其实也担心中军的卫士被渗透。
当他从恐惧思虑中回神时,不由开始怀念当初众人团结一致,肩并肩杀贼时的情景。
共苦难不难,难的是共富贵。
裴秀实在是想不明白,伯父一家还有什么好反抗的?
就算成功,而且是大大的成功,一举肃清河东、太原的赵氏血亲,并导致凉州战场崩解……可这有什么用?
难道吕布就会干看著?
吃了这么大的亏,赵基就算死了,赵氏旧部也会铁了心迎奉吕布,这会带来更凶残的杀戮与破坏。
若是赵基不死,血亲俱亡基业败坏的环境下,那赵基真的会遁走河朔之地,然后纠集胡骑南下,到那个时候,裴秀不敢想像究竟会死多少人。
赵基已经很克制了,这才有了西州之地的百业兴旺。
上上下下每个人,包括官奴、官佃,就算吃不饱,起码能穿暖,睡的安稳一些。
可越是高层的人,越是不满足现在得到本质改善的生活,企图索要更多。
甚至许多人,还想跳出樊笼,要自己掌控命运。
樊笼兽棚限制牛羊的同时,其实也保护了牛羊。
如赵基那样的掌舵者,岂是好做的?
裴秀思索著,转身仰躺在火炕上,又渐渐睡了过去。
他很清楚裴氏庄园发生的事情,可只有他来动手,才能保住部分裴氏血脉。
他太了解赵基了,如果让赵基来处理,裴氏虽然不会像太原王氏那样举族消没,但各种官奴就是榜样。
宁肯族中丁壮死在家乡,埋在家乡,裴秀也不想族人去当官奴,流落外地备受苦楚,然后客死异乡,连个像样的坟地都无。
其他官奴还有翻身、获取自由的机会,而裴氏作为赵氏的戚族,会受到更苛严的打压。
对许多河东人而言这漫长的一日、一夜就这么在裴秀一觉中过去了。
当他睡醒时,已到了次日四更时分。
中军营垒,赵基已在中军义从骑士的接应下急行军抵达他忠诚、热忱的平阳大营。
如同桑拿房的淋浴室里,赵基搓洗身上的泥垢。
硫磺皂涂抹周身各处,热水浸湿身上的垢痂死皮,泡透后很是湿软,一搓就是一层,还能再扣一层。
酣畅淋漓的沐浴之后,赵基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新、鲜润了,仿佛获得新生的皮肤也在参与呼吸。
穿了一身干燥的衣物,外披一领貂裘过肩的鹿皮大衣后他脚踩一双屐履,来到火炉边翻阅中军驻留的机密文档。
一些足够机密的文档送到中军营垒后,除了裴秀之外,军师贾诩、长史张纮都无法阅览……他们两个就不知道会有这些东西。
赵基看到关于自己这具身体的生母,也就是桐乡君裴氏的一系列密报,只觉得莫名悲伤。
可他心情平静,拿出铜镜对著镜中自己,四目相对时谁也没开口。
过了一会儿,那种悲伤情绪才消退,赵基对著镜中人说:「你看,她不爱你。说你不孝的是她,说你不忠的还是她,她觉得你对兄长不恭顺,对弟妹也不慈爱。她活著,可抵十万敌军。」
「十万敌军,一箭射死一个,我得花费多少时间去杀?」
「很显然,她只是一个人。」
可拉著陪葬的人,已将近千人之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