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臣笑的一脸慈爱,“会的会的,真不愧是爷爷的乖孙儿。”
回答他的,是从车窗伸出的中指和一骑扬尘。
官是言边走边想,有些人就是天之骄子,样样都比你行,不服不行。
说起来他们这个四人小分队里,胥己诚一直都是主心骨的存在,他们三个好像也习惯了有事就找他,他总是那个最细心,办事最周到的那一个。看起来最冷漠的男孩,实际最心软也最踏实。
他又想起了他们真正意义上同甘共苦丶生死与共的那段记忆了。
2008年的5月,他们大一下半学期,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菜鸟。
汶川地震爆发後,举国同哀,他家在成都,虽然父母恰巧去了广州旅游逃过了一难,可四川还有他许多的家人。
每天看着惨痛的视频和照片以泪洗面,无数次想翻墙从学校逃跑,但沈言丘一早就找到了胥己诚,让他们看住他。他不怕背处分,却也知道部队是有纪律的,要想成为未来的解放军军官,他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服从。
地震後短短三天时间里,武警部队和解放军一共出动了高达16万的官兵,这些部队除了成都军区以外,都是来自全国各省的军区,其中包括各大战区特种兵丶海军陆战队和空降十五军等20多个兵种。他们通过空中投送丶铁路运送丶公路摩托车甚至徒步的方式,昼夜兼程向灾区疾进。
在听到西南交大的国防生们在组织的调动下已奔赴灾区参与救援的那一刻,全国各地军校丶综合类大学的国防生们纷纷请愿前往灾区尽一份力。他一趟趟跑沈言丘的办公室,也一次次被轰了出来。
那段时间,他无处发泄自己的悲痛,他们仨就陪着他一圈圈的绕着操场跑,直到筋疲力尽,直到泪水与汗水融为一体。
为了保证能更快的完成救援任务,这场地震几乎调动了各大军区的所有直升机,这是建国以来,兵力最多丶规模最大以及速度最快的非战争军事行动,是任何一个其他国家的军队,都难以做到的。
胥己诚最先带头拿出了自己手头上能用的全部活期存款捐了出去,没走学校的集体捐款,而是私下打到了捐助平台。
他不是在乎别人背地里嚼口舌的人,只是因为尊重每个人的经济情况,怕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重新认识了这个看似最冷漠实则最善良的男孩。
万幸,他的家人都平安无事,但还是有那麽多受苦受难的同胞在等待他们的帮助,于是他很认真的对他们仨说:“灾区还有那麽多的受衆群体,虽然学校不让咱们出去,但我想马上就放暑假了,那时候学校应该就管不住了。我想回四川,灾後重建工作也是需要志愿者的,能尽一份力是一份。”
离放假也没多少天了,家乡正缺人,他怎麽可以视而不见茍且偷生。
吴桐问他:“不怕死吗?”
不论是平民老百姓,还是人民子弟兵和医护人士,多少人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後痕迹就是那不断上涨的死亡数字。
官是言笑了,“你怕死?怕死就不会当兵了,我们选择的本来就是最危险的那条路,我们不去谁去。”
当然不怕,祖国召唤,他们义不容辞。
程少臣第一个举手,“算我一个,我也要去。”
说完,他看向胥己诚和吴桐,意料之中的,那俩人也没有任何犹豫。
胥己诚拍拍官是言的肩,安慰道:“在我们的身後,有无数的战友,有强大的祖国,我们只需奋勇向前,没有後顾之忧。”
程少臣打趣道:“不得了了,你是不是最近从老沈和江老头那听了太多洗脑的话?思想觉悟快追上吴桐了。”
胥己诚操起桌上的筷子就砸向他,骂道:“滚蛋。”
这事,就这麽定了。
假期第二天,胥己诚开了家里一辆越野,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说要去灾区,只说和同学自驾游,归期不定。
程少臣也开了辆切诺基,俩人汇合後先去木樨园批发市场采买了一大堆医疗物资,装满了後备箱,又去超市买了十几箱方便面丶矿泉水和压缩饼干。在六里桥等着官是言和吴桐的到来,四人便直接从六里桥上了京石高速,直奔映秀镇。
从北京到石家庄,再到太原丶西安,最後进入川蜀大地。全程1814公里,除了当天晚上在酒店休憩以外,路上没敢耽搁多馀的一分一秒。
尽管早有准备去面对灾区的一片狼藉,可真到了这个地方,看到满目倒塌的房屋,荒凉的道路,四个大男生还是情不自禁的红了眼。
纸上得来终觉浅,尽管电视新闻反复播报灾区的画面,可真当他们站在了这里,那种强烈的触动和巨大的悲痛还是席卷了心头。
胥己诚在一所小学前停了车,这个小学早已成为一片废墟,只有那旗杆还坚。挺的竖立着,五星红旗还在迎风飘扬着。
他默默走过去,站在旗杆下,敬了个庄严的军礼。
转身,那三人也默契十足的,谁都没有说话,却都同时敬了个军礼。好像就在这一瞬间,他们恍然明白了身上那身军装的意义和将要承担的重任。
再次望了眼这片悲凉的废墟,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了中华民族承载沉重苦难的沧桑历史。人间最温暖博大的友爱就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心口最无比澎湃的勇气也都汇聚成一团只为重建更美好的家园。
对于官是言来说,四川是他的起点,北京则是他的归宿。
他在四川出生,在北京成长,四川赐予了他生命,北京赐予了他三位生死与共丶肝胆相照的挚友。
所以他深爱北京,深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