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绝在副驾,他望着后视镜。
少年低着头,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脸上的所有情绪。
刚才……看到俞汀的眼泪了。
陆绝攥紧手。
车内安静无比,司机一路飙车,提前半小时到了市医院。
进了急诊室,护士就来喊俞汀去交钱。
俞汀什么都没带,手机都还在书包里,他嗓子疼得厉害,还没张嘴,陆绝在旁边说:“我去。”
急诊室外有一张靠墙的长凳,俞汀没坐,僵直站着,不眨眼盯着急诊室紧闭的门。
半夜也有二十来度,甚至还有少许闷热,俞汀整张脸却冰僵硬了,只有手指还能动,不断地、来回掐着掌心保持清醒。
“对不起。”他低声。
冷不丁一袭温热贴上他脸,他缓缓转动脖子,是一瓶草莓味的李子园。
温热的。
陆绝收回李子园,拧开盖了给他。“喝了。”
另一只手捏着缴费单,“还得做各项检查,你要倒了,谁照顾你妈?”
俞汀点了点头,他现在浑身都冷,被陆绝拉到凳子坐下,他低头盯着那小小的瓶口,许久才捧起来小口小口喝着。
温热的,特别甜。
俞汀想说句谢谢,但他实在没力气再多说一句话,喝几口也喝不下了,抱住温热的瓶子往后靠着墙,下巴微微抬高,眼睫毛上扬,盯着上方斑驳的墙皮,以及那根白得晃眼的灯管。
陆绝也没再开口,深夜的医院走廊,死一般的寂静。
过去一会儿,俞汀无声吐了口气,轻声说:“钱可能要过段时间还你。”
花圃重新开业,他和赵如菲都没钱了。
陆绝,“不急。”
俞汀还想说点什么,急诊室的门打开了。
俞汀几乎是立刻站起身,他快步走向医生,眼睛往急诊室里找,嘴唇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医生,我妈……”
医生取下口罩说:“患者没大碍,她是疼晕了,再过几个小时能醒,具体情况得等明天做完检查才能判断,你们办好住院手续了吗?”
陆绝递过缴费单。医生看了一眼,就安排赵如菲去了病房。
医生又和陆绝说了一句,“你们要做好长期住院的准备。”
俞汀没说话,他跟着到了病房,守了赵如菲一会儿,他决定趁现在回家一趟,给赵如菲拿点换洗衣服和日用品。
陆绝还等在病房门口,俞汀看着他,“谢谢,剩下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回去休息会儿吧,快上早自习了。”
陆绝不置可否,“现在不好叫车,我送你回去。”
残留的那点自尊心,在担心赵如菲面前不值一提,俞汀没怎么犹豫,“麻烦你了。”
回家的路上也始终安静,回到家里,俞汀直奔赵如菲房间。
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俞汀又回房间拿钱。
住院费检查费暂时有陆绝垫了一笔钱,但还有其他用钱的地方。
几步到书桌拉抽屉,俞汀突然就停住不动了。
窗外已经有了光亮,晨曦照着书桌上的《船舶科学技术》。
扯破剪破的碎片,已经用透明胶布小心仔细着粘回了原样。
啪嗒。
接连不断的眼泪砸到重新拼凑好的杂志上。
房门口,陆绝望着少年微抖着的双肩,无声帮他拉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