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他去路的人,长了张唇红齿白的娃娃脸,双瞳却漆黑一团,毫无善意。
程云臻还想垂死挣扎,被人一下干净利落打晕。转眼之间,小巷中已经空无一人。
再度醒来时,他后脑剧痛,足足歇了半晌才恢复神智。自已身处一间装潢奢华的房间里。袖里藏的,怀里揣的,腰间系的东西一概不翼而飞。
没见到君无渡,程云臻反倒先松了口气,知道事情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他打量四周,于墙上看见了衍天宗的宗门印记——先前来船上搜查的蓝衣修士拿着旗帜,旗帜上也是相同的印记。起身试着推门出去,果不其然,有结界在。
程云臻只得坐下,恢复力气。然而低头看到天香丸不在身边,心中便根本宁静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外头阳光骤然涌入,应当已经是第二天。
程云臻看见那个将他打晕捋来的娃娃脸修士,他大概能猜测出来,此人的修为不会低,若动偷袭之念是行不通的。
娃娃脸道:“抱歉,看你这么能跑,没想到你身体这么差,下手的时候重了些。”
他虽说抱歉,但是神色表情无一分一毫的歉意,反而给人一种责怪之感,怪程云臻不够扛打。
程云臻忍着火气问:“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将我抓来?”
娃娃脸哈哈一笑,慢悠悠道:“抓你自然是有利可图。秦公子恐怕不知道吧,剑尊为了找你,可是连四象玉都动用了。”
不知为何他一直在笑,但却给人一种心情极差,马上就要到爆发边缘的感觉。
程云臻微微晕眩,感觉到后背一股寒意上窜,他虽不知道四象玉是什么东西,但是君无渡在找他,君无渡真的在找他,为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君无渡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甚至伸手平复了下心跳,道:“说吧。”
娃娃脸略一挑眉:“说什么?”
程云臻直视他道:“你既没有急着将我带去论功行赏,就说明你有别的打算。”
娃娃脸再度笑出了声,道:“不错。说得不错。还没自我介绍过,在下衍天宗,明夷。”
程云臻瞠目结舌。
他昨天还在打听的人,今天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他急切地道:“是林怀嫣让你这么做的吗?他现在还好吗?”
程云臻仇视着眼前这个人。不用明夷回答,他就已经得出答案。那些鞭痕还有林怀嫣消瘦的身体历历在目。想起结契的事情,程云臻突然感到痛苦,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滞起来。
明夷也不笑了,道:“见了他你自然就知道了,他可是心心念念地想着你呢。”
他带着程云臻出门,路上,程云臻忍不住问:“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娃娃脸道:“衍天宗有暗桩,日日留心新面孔,他们眼光毒辣,你自船上一下来,就已经被盯上,更何况容貌还有伪装。”
程云臻没想到自己伪装了却更加显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谈话之间,娃娃脸推开房门,道:“进去吧。”
迈进门槛后,程云臻闻到了林怀嫣的味道。炉鼎的味道大多数是相似的,但是程云臻能够辨别出林怀嫣的气味。
这时林怀嫣正在昏睡,对现如今的他而言,活着已经是一种煎熬。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抱起来靠在怀中,以为是明夷,浑不在意,直到手上被滚烫眼泪砸了,林怀嫣才从半梦半醒中抽离,睁眼一看,是秦云。
他确认不是自己看错了,因为明夷是不可能流眼泪的。
林怀嫣伸出手去,想给秦云擦一擦眼泪,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张合着嘴唇道:“你这是做什么……”
倘若问程云臻他穿越后最窒息的一件事,莫过于他最后一次从合欢宗逃跑时,崔管事没有罚他,而是罚了林怀嫣。两个人架着他,让他睁着眼睛看完了受刑的全程,一瞬都不许错过。
即便在那个时候,林怀嫣也极为顽强。他嘴上说着早死早投胎,但其实从不自弃。
然而此刻,他瘦得几乎是皮包骨头,脸颊凹陷,眼神亦是死气沉沉,恍惚涣散。
程云臻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滚滚而下,道:“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下凡……”
林怀嫣似是恢复了些气力:“秦云别哭了,你别看我这样子吓人,其实不妨事,只是最近……吃不下东西而已……”
程云臻见他如此还要安慰自己,更是泪如雨下。
林怀嫣道:“见了你,我倒想吃饭了。”
他这一句话刚说完,外头门就被打开,明夷冲进来问道:“你想吃什么?”
林怀嫣没有说话,程云臻用通红的眼睛瞪视着明夷,恨不得生啖其肉。
很快有下人送了些滋补的汤来,程云臻忍着悲戚,颤抖着手一勺一勺地喂与林怀嫣喝。喝了不过小半碗汤,林怀嫣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程云臻掀开他袖口和胸襟衣服看了看,未见和上次一样的伤痕。他出门,明夷果然还守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