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渔村长大的、眼神清澈、带着些许倔强的女子,她的义父……高士廉的思绪被打断了。
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他低头,在廊柱的阴影下,看到一块不起眼的、带着新鲜泥土痕迹的松脱石板旁,有一个小小的布团包裹的石子。
这绝非偶然!高士廉不动声色地用脚将其拨到袍袖之下,随即弯腰整理了一下袍服下摆,顺势将石子连同布团迅纳入袖中。
回到值房,屏退左右,高士廉才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染血的布团。
当看清上面的字迹和内容时,这位历经两朝、见惯风浪的老臣,瞳孔骤然收缩,背脊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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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非我!查尚药!查阴韦!」
血书!曹贵妃的血书!信息量巨大,字字千钧!
陛下被下毒!(印证了孙思邈的判断)
下毒者非她!(她在鸣冤)
线索指向尚药局!(毒物来源)
矛头直指阴妃、韦贵妃!(幕后黑手!)
高士廉瞬间将昨日许敬宗、阴弘智的“义愤填膺”与这血书联系起来!好一个恶人先告状!好一个栽赃嫁祸!
他们是想借陛下中毒之事,将曹婉儿推出去顶罪,同时掩盖自己投毒的罪行!
甚至,他们可能想一箭双雕,既除掉曹婉儿这个可能威胁阴妃地位的宠妃,
又让陛下在猜忌和愤怒中无暇深究毒源,最终毒身亡,他们便可从中渔利!
“好狠毒的计策!”高士廉低声怒喝,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
他深知此事牵涉之广,已非他一人之力能扭转。
陛下此刻猜忌心极重,身边耳目众多,尤其是高全,似乎已被阴党笼络。
直接面圣,风险太大,血书可能到不了陛下面前,自己也可能被扣上“同党”的帽子。
他需要盟友!需要能直达天庭、且陛下在盛怒之下仍能听得进劝告的人!
需要能掌控局面、有足够力量震慑宵小的人!高士廉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个名字:魏征!程咬金!
魏征,人镜也!刚正不阿,敢言直谏,陛下虽时有恼他,却深知其忠。
程咬金,虽看似粗豪,实则粗中有细,手握禁军部分兵权(尤其是他旧部),在军中威望极高,且对陛下忠心耿耿,深得信任。
事不宜迟!高士廉立刻以商讨紧急政务为由,秘密遣心腹分别通知魏征和程咬金,务必即刻前往他位于皇城边缘、相对僻静的一处私宅议事。
他特意强调:十万火急,关乎陛下安危、社稷存续!
高士廉的私宅内,炭火烧得通红,却驱不散三人脸上的凝重寒气。
魏征一身洗得白的旧官袍,腰杆挺得笔直,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刚听完高士廉的叙述,目光如电般扫过那块染血的素绢,又看了看高士廉,沉声道:
“高公,此物……确系曹贵妃手笔?来源绝对可靠?”他必须确认每一个环节,不容半分虚假。
“千真万确!”高士廉指着绢布上那特有的、带着女子娟秀又因仓促和痛楚而显扭曲的笔迹,“传递者是其贴身宫女翠微,以命相搏送出。
此宫女我暗中查过,身家清白,入宫后一直侍奉曹妃,忠心耿耿。
且这血书内容,与孙神仙密笺、以及昨日紫宸殿诡异之事,丝丝入扣!若非亲历绝望,岂能写出这等字句?”
程咬金一身便装,虬髯戟张,铜铃大眼瞪得滚圆,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乱响:
“他奶奶的!原来是这帮腌臜泼才在搞鬼!下毒害陛下,栽赃嫁祸!老子就说那许敬宗和阴弘智两个鸟人,昨日跳得忒欢!
活脱脱一副急着咬人的疯狗相!阴妃、韦妃?哼!后宫妇人,心肠竟如此歹毒!
为了争宠夺位,连弑君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都敢做!”他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怒狮。
“知节(程咬金字)慎言!”魏征低喝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门窗,“隔墙有耳!此事尚无铁证,
切不可妄下定论,授人以柄!当务之急,是如何破局,救曹妃,查真凶,保陛下安危!”
程咬金喘着粗气停下脚步,瞪着魏征:“玄成(魏征字)!都什么时候了!那血书不是证据?
曹妃被关在承香殿,跟个铁桶似的,高公说外面加了双倍人手!陛下那边,入口的东西都要试毒了!
说明陛下自己也疑心了!可他现在疑心的是谁?是曹妃!再拖下去,万一阴党狗急跳墙,在承香殿里把曹妃‘病故’了,或者陛下在猜忌中真信了那些鬼话下旨赐死,咱们哭都来不及!还有那毒,谁知道他们下次下在哪儿?试毒的人死了,陛下就能幸免?必须快!”
魏征何尝不知时间紧迫。他看向高士廉:“高公,宫中情况你最清楚。承香殿看守如何?尚药局那边,可有我们的人?”
高士廉面色沉重:“承香殿已被北衙禁军精锐围死,带队的是阴弘智的心腹校尉。
高全亲自督管,苍蝇难进。尚药局……席奉御张太医,为人谨慎,但似乎与韦家有些拐弯抹角的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