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在京中无亲无故、无产无业,离开了薛家,又有哪里可去呢?
薛母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在府里做个差事吧,只算雇佣,不算卖身。只是不知你有什么本事?”
封氏有些犹豫,她前些年生活富足,一应杂事都有底下人处理,需要她操心的并不多,故而没练出什么本事。
回到娘家后倒是没少做活,但都是些粗活,上不了薛家的台面。
若说她会什么,厨艺是一样,但色香味都很一般,远远比不上专业的厨子,更别提跟薛家高价请的大厨相比;女红是一样,但她女红本就一般,往年也只每年给甄士隐做几身衣裳罢了,况且如今上了年纪,这些年伤心自苦,眼睛不大好了,也担不起这差事;她识文断字,但也仅限于如此;最熟悉的便是管家,毕竟管了几十年,但薛家想必不缺这样的人,况且她一个外来人,人家凭什么让她管家?
想来想去,竟不知能做些什么。
宝钗含笑道:“未必一定要留在府里,既然有管事的本事,倒不好浪费了,妈前些日子不是还说成衣铺子里都是女客,男掌柜不如女掌柜便宜,我瞧着封伯母便很合适。”
还真是这个话!
封氏管过很多年的家,管个铺子不成问题。且她从前生活优渥,闲来无事便研究吃穿,审美上很有一套。只瞧她如今生活困顿,衣饰也十分简单朴素,但经过她的搭配,简单的衣饰也有清新素雅的美感,管理成衣铺子确实合适。
只是管理铺子要抛头露面,不知封氏愿不愿意。
封氏当然愿意!
只要能带着女儿好好过日子,她没什么不愿意的。更何况这些年为了活着,抛头露面的事做得多了,早就不在意这些。
此事便这么定下了,封氏带着英莲住在府里,薛母让人单独拨了个小院子给她们母女两个住。叫封氏十分不好意思。
宝钗拉着英莲的手道:“正好我也舍不得英莲,让她无事来找我说说话,只当住在府里陪我了。”
封氏感激不已,拉着英莲给薛母和宝钗磕了个头,才随着小丫鬟下去安置。
临走之前封氏犹豫半晌,还是问了薛母一个问题。
她问:“敢问太太,可有我家老爷的消息?”
薛母一愣,继而一叹,说道:“找到你后,虯儿也派人去找甄老爷的下落,只听说他在浙江出现过,后来就不知道了。虯儿已经叫人留心了,也会放出你们母女团聚的消息,他要是听说了,想必会找过来的。”
封氏默然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
另一边,薛虯带着薛虹和薛蝌去书房,问起金陵那边的情况。
此次在金陵那边的采买二人也参与了,且出了不小的力气,管事还特意向薛虯汇报过,如今说起来也侃侃而谈。
薛虯听他二人言之有物,心中十分满意,想了想道:“既然采买全程你们都参与了,那出售的事也由你们负责吧。一来跟完全程对你们更有好处,二来你们对货物熟悉,也更便宜些。”
薛虹有些犹豫:“此次事关重大,我们是否……”
薛虯摆摆手:“没什么重大不重大,这桩买卖利润虽大,但是投入金额不算太大,以京城如今的市场无论如何都不会少赚的,你们只管放心大胆地干便是了。”
他安排二人在前院住下,又叫人去请贾琏。
贾琏来得特别快,笑眯眯道:“我一直叫人盯着呢,今儿一早听说有你家的船到,我便想着是不是,果然叫我猜着了。”
他身体前倾,问:“如何?”
薛虯便叫人把单子拿给他。
贾琏接过单子细看,英挺的剑眉却慢慢皱了起来,倒不是嫌弃少,而是觉得太多了。
王熙凤给的是五千两,可是这单子上的货足有七千两不止,即便平时在京城卖上一万多两也不算难事,更别提这个时候了。
薛虯知道他的想法却只是笑了笑:“我们家自有门路,拿东西的价格低一些,这原是你们应得的。那一千两用不完,五百两给你们换成了货品,给采买的人分了三百两,他们给你们找了些好货,你见到便知道了,另分了两百给其他人,他们都很感念你们呢!”
薛母原是叫薛虯把六千两全都换成货物给贾琏两口子,但薛虯认为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还是要传达下去才好,只是一千两实在太多了,盖因里头大部分是给薛家的,只是薛虯不需要,这才给换成东西了。
贾琏便不再问了。
薛虯又问他:“这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卖,可有门路?”
这可难住贾琏了,他哪有什么门路?这些日子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王熙凤有几间陪嫁铺子,但并没有卖衣裳饰的,家里倒是有,但此事又不能让他们知道。
求助其他人也不是不行,只是怕走漏风声又闹将起来。
薛虯见他纠结,便道:“你把东西留在这里,我帮你卖了便是。”
贾琏有些不好意思:“如此又要麻烦表弟了。”
“一家人,没有这么外道的话。”薛虯摇头。
*
贾琏回到家,王熙凤正在等他,见到人回来了便迎
上来,殷勤地给他脱外衫:“如何?”
“给的远五千两。”贾琏难得被王熙凤这般伺候,一边闭着眼睛享受,一边随意道。
王熙凤得意道:“我便说了,姑妈和表弟大气重情义,绝不可能亏待我们,如今你可信了?”
“我何时说过不信奶奶的话?不过薛大弟弟确实大方敞亮,咱们也得念着这份情,以后常来常往才是。”贾琏道。
王熙凤瞥他一眼,矜持道:“瞧你说的,当我娘家姑妈是什么小门小户,想来往便来往不成?待到表弟升了官儿,表妹再选上公主伴读,你便是想来往也未必成呢!”
贾琏:“……你这话说的,倒像我看不起薛家似的,难不成忘了头回登门谁不让我去的?”
两口子拌了几句嘴,贾琏到底觉得没趣儿,甩甩袖子出去了。
平儿一脸忧虑地从外头进来:“奶奶,二爷又出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