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了她块点心吃,又给她擦了泪,引着她出了山林。
那点心是幼青小时,吃过最好吃,最漂亮的。
透明如琉璃般的表皮,里头是清甜而不腻的豆沙,做得像花瓣一样,以至于,幼青很多年後都一直爱上了这味点心。
就在这棵海棠树下,幼青识得了回家的路,于是同他分别了。
现在想来,她幼时梦中,数次念念不忘的,那个似神仙般的少年。
多年後,又到了她身边。
幼青仰头望着殷胥,小声问:“你还记得,你曾救过一个迷路的小孩吗?”
殷胥回忆了一下,忽然发现了端倪,眉目间忍不住染上笑意:“原来那个迷在林子里,哭成一团浑身脏兮兮的小道士,就是朕的窈窈啊。”
幼青有点脸红,没想到,初次见面,她留给他的,就是个脏兮兮又爱哭的印象。
有点丢人。
早知道就不提这事了。
殷胥眸中含笑:“朕那日簇新的衣袍,也用来擦泪擦泥了。”
幼青脸更红了。
殷胥其实很少那样发善心,只是那日,茂盛的林子间,小道士哭得满脸是泪,脸上身上都沾了泥灰,可眼瞳却黝黑又清澈,水汪汪的,透亮得仿佛能倒映出人影。
他本打算只指个路。
可最後,却是想着,万一这小道士又迷路了呢。
路上怕她摔倒,于是又握住了她的手。
就这麽带她寻到了回家的路。
“缘分,当真是奇妙。”
天色已彻底昏暗下去,寒鸦栖在枝桠上嘶鸣,夜色沉沉,灯火幽微。
二人便打算就此下山了。
侍从提着宫灯行在前面,照亮了漆黑的山路。
殷胥略扶着怀里人的肩,天色黑沉,石阶也不大分明,免得人崴了脚。
幼青仰头道:“我听长宁说,你曾养过猫?”
殷胥脚步微顿,轻应了一声:“幼时是养过一只。”
“是在御花园的草丛里捡到的,那猫当时已奄奄一息,朕便将它带了回去,本来是打算待它好转了,就放它离去,可那猫却不肯走了,叫声又十分可怜。朕思来想去,就没有送走,养在身边了。”
幼青听着,他也是很喜欢猫,那怎麽後来又不养了呢?
殷胥话音顿了顿,“後来,朕有一日,下了学堂回去,就发现猫已经死了。”
幼青神情愣住。
殷胥道:“朕不在时,先贵妃遣人抱了猫去玩,被猫挠了一爪子,先帝当时陪在其侧,见状大发雷霆,将幼猫处死了。”
他後来为了此事,头一回顶撞了先帝。
而後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
得了一句,“竖子顽劣,玩物丧志,不堪大用。”
幼时的他,尚不明白,为什麽会是如此。
再後来,先帝要废了太子之位,却始终找不到由头,直到诬陷通敌叛国罪名一发,舅舅舅父皆亡于火海,母後出家入寺庙清修,他贬为藩王远赴往燕北。
殷胥道:“是朕太过弱小,无能,没有护住身边之人。”
幼青紧紧握住他的手:“陛下已经很好很好了,我会永远陪着陛下,也会尽我所能保护陛下。”
殷胥蓦地笑了起来,握紧她的手:“好,窈窈永远陪着朕。”
待二人刚行至山脚之时,茂密的草林之中,忽地闪起数道寒芒,随即数名黑衣蒙面之人从林中蹿出,直往御驾而来。而山林稍远之处,甚而也闪动着寒光,是利箭。
侍从连忙纷纷围住中央的两人,腰间长刀已然出鞘。
“小心,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