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这些年生了什么,为何不回剑宗?”
江玉容坐在上位置,依旧是居高临下的质问,仿佛审问罪徒,而非面对死而复生的女儿。
江意从前会有怨怼和不满,又因为理解母亲的身处高位的不易,说服自己,将一切情绪积压在内,努力顺从妥帖,为母亲分忧。
现在……
江意不着急回答,自己走到矮几边,拎起茶壶就那么仰头灌了几口。
在沙漠中打了一天,热气蒸得她口干舌燥。
丹曦在后面看到江玉容露出不悦的神色,暗叹干得漂亮。
放下茶壶,袖子抹嘴,江意才感觉一口气透上来,坐下来慢慢说。
“生什么我也不清楚,我还在查这件事。为何不回去,很简单,我不想回去。”
江玉容手指咻地收紧,没等她声,江意抢先开口,语气平静且坚定。
“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回玄英剑宗了。”
丹曦双眼骤亮,原本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江玉容声音冰冷,“为何不回?”
“从前我活着是为了让您满意,给您分忧,报您恩情,现在……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胡闹!”江玉容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乱跳,“玄英剑宗养你五十载,授你剑道,予你声名,你说弃就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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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忽然笑出声,“娘,您扪心自问,您养的是女儿,还是一把冷冰冰的剑?”
江玉容瞳孔一震。
“我三岁握剑,五岁就能凝出剑气,那时候您还会夸我两句抱着我笑,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您变了。十岁那年您杀白鹤断我玩心,我十八岁筑基破了玄英剑宗的记录,您却说我三灵根终究难成大器。”
江意一一细数,语气平静得像在讲旁人的故事。
“二十岁剑宗大比我同阶无敌,您嫌我赢得不够漂亮。三十岁我名扬北玄,拿到试剑会的请帖,您骂我得意忘形。四十九岁我因您一句话,不顾心魔反噬,拼上性命结出上品金丹……”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江玉容,“您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丹曦在角落握紧了拳头,她早知道这对母女的症结,可亲耳听江意剖开伤疤,仍觉心头火起,这个疯婆子,心是铁铸的吧!
江玉容下颌绷紧,“严苛是为你好,若非如此,如何能逼出你的潜力,你若是不够努力,迟早会像你爹一样……”
“像爹一样死在您面前?”江意截断她的话,疲惫轻笑,“可我已经‘死’过了啊,娘。”
那一声‘娘’像重锤击打在江玉容心口,让她又一次回想起那日带人回援时,远远看到江意自爆金丹前那决绝又失望的笑。
一如,此刻。
“江凤影已经死在玄英剑宗山门前了,现在您面前的,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灵根碎裂,经脉尽断,修为全失,吊着一口气从冷冰冰的玄英剑宗一路挣扎着,到了苍灵宗才慢慢活过来的,江鹤影!”
江玉容浑身紧绷,冰冷的瞳孔微微颤动起来。
“您问我为何不回?”
江意抬眼看她,眼神中再也没有曾经的退让和顺从。
“因为回去就得继续当‘凤影’,当您手中那把永远不够锋利,永远要被狠狠磨砺的剑,我现在欣赏不来玄英山巅之雪,只爱坐着听松风涧水,躺着看云卷云舒,我不想吃那些没必要的苦!”
苦难就是苦难,它不会带来成功,它也不值得追求。
梅花不是香自苦寒来,梅花香自它是梅花!
“混账!”
江玉容拍案而起,袖中凝光剑嗡鸣欲出,双目通红怒不可遏,声音都颤抖起来。
“你三岁握剑,五岁便能挥出剑气,寒冬腊月里掌心裂出血口也不肯停,盛夏酷暑时汗水浸透衣背仍咬牙苦练。你修到金丹,哪一步不是拼了命换来的?”
江玉容近乎失控地逼近江意,寒声道,“剑意是你一寸寸磨出来的,剑心是你日夜不辍淬炼的,你那闲庭步也是你用了十年在剑冢里冒着死的风险,日日面对乱剑袭杀练出来的,如今就为这点委屈,你就要亲手毁了这几十年的心血?”
霜气在江玉容周身凝结,声音冷冽却隐含痛惜。
江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母亲,听到如此饱含疼惜的话语,可是此刻,她只想讥讽的笑。
“原来……您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