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活动一次我也不会死。”傅瑾承松开手,别过脸嘟囔:“有没什么用。”
他不想活动,也不喜欢翻身。
每次和活死人一样也并不是因为厌恶复健,只是单纯觉得没用却还要折腾。
宋知念瞪了他一眼,朗声道:“请进。”
不仅是翻身,傅瑾承的腿在睡前也是要屈伸,以免僵化,这也是宋知念必须让他活动的原因。
房间的灯光被宋知念打开,傅瑾承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腿跟着护工的动作被迫进行着摆动。
他已经好久没有那么认真看过自己的腿了,这种视觉的冲击让他感到一阵陌生。
护工手里托着的是他的脚掌,要是没有任何支撑,这只脚往往会不由自主地下垂,绷直的脚背会显得皮肤下的血管与青筋越发的明显。
傅瑾承的目光再往下看去,被护工的另一只手固定的是他的小腿肚,以前的肌肉线条在此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念念,”
傅瑾承别过脸,看向坐在他床边的宋知念,欲言又止。
宋知念没有看他翻身的下半身,她还记得傅瑾承厌恶别人看到他模样,就连此时别人再给他翻身,她也将目光看向了别处。
听到傅瑾承的呼唤,宋知念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傅瑾承:“怎么了?”
他不想让她看,可是又是她说了,他要相信她,
犹豫了片刻,傅瑾承还是摇了摇头。
宋知念以为他还在生气把他吵醒复健的事情,他今天情绪波动太大,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但是又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几次被别人吵醒。
她垂下脸,耳边的长发因为她的动作掉落在他的耳边。
“等做完复健我们就休息,好不好?”宋知念安抚道:“我等你睡了再回家。”
傅瑾承摇了摇头,她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触碰着他的脸颊,若即若离的。
“念念。”
他的嘴角勾起,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
“你看吧。”
宋知念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傅瑾承的目光率先投在了前方。
他软绵绵的小腿肚搭在了医生的手上,护工正在给他屈伸活动着他小腿。
随着护工的动作,那条属于他的腿在空中不停地晃动着,纤细异常的腿甚至能被医生一掌握住,他还能在医生的指缝间看到那些被手指夹在了其中的皮肤褶皱。
这像什么呢?
像是一滩被挂在树枝上的猪油。
猪油是白花花的,悬挂于树上的时候还会颤抖一番,
而那些纤细的树枝似乎都接不住沉重的猪油,一副随时会折挂的模样。
傅瑾承见过这一幕,在很多年前,他曾经还年幼的时候。
他们家在捕猎区是可以合法狩猎的,傅祈安没有出生前,傅瑾承还经常会被傅行止带过去陪同。
那一天傅行止的运气不好,半天过去也只杀了两只野兔,农场主人为了招待傅行止,笑眯眯地把他们家的养殖的猪和羊牵了出来,询问傅行止的喜好。
傅行止那时候正在擦拭着猎场的猎枪,他挥了挥手,让主人自己决定。
牧场的主人本就是为了讨好傅行止,见傅行止没说话,他就把目标对向了傅瑾承。
年幼的傅瑾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在主人的怂恿之下,选择了在他眼中身体更为强壮的猪。
随后,傅瑾承听到了那一声惨叫。
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甚至还不明白那是什么含义,直到傅行止带着他转过帐篷,他才看到了那声惨叫的来源。
刚刚在他面前看上去比牧场主人还要宽大强壮的动物,此时已经被割了吼,被刀割开的皮肉处,鲜血混着颈部的白色的脂肪一个劲外涌着,一滴一滴的,落于下方的桶中。
而他的父亲,走过去笑着接过了那把刀,顺着它的脖颈一刀划下,它扑腾了两下脚,最后完全的无了声。
但傅行止却像是脏了手一样,随手将刀还有那些白花花的脂肪丢到了牧场主人的手中,拿了张帕子擦完了手上的油腻和血迹,还笑着问他为什么选了猪。
年幼的傅瑾承摇摇头,他对自己面前名为父亲的男人产生了一丝的恐惧,他往后退了几步,脑袋被什么东西触碰到。
傅瑾承回过头去,便看到在他身后的树枝上,那条悬挂着的猪油正在微微地晃动着。
傅瑾承忍下了心头涌上的那股躁意和从胃中翻涌而来的胃酸,他别过脸去,用手臂挡着眼睛,不愿再看。
或许在一定程度上,除了还活着的这个事实之外,他和那头被他害死的猪并没什么区别。
训练时间完成的闹钟提醒正在丁零零作响,但是傅瑾承却迟迟没有什么反应。
宋知念让护工们先离开,她转身俯下身,看向傅瑾承。
他看上去是睡着了的,紧闭的双眼,缓慢的呼吸,就连刚刚护工给他从平躺转位侧躺,他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
但这恰恰证明,他还醒着。
“阿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