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记得上药。”
简星沉闻声顿住动作。
两只在水里泡皱的手,几乎淹没在不断漫出的肥皂泡沫里。
他抬眸望她,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江意衡已经靠回床头,打开膝上的书。
那根曾经戴在姥姥头上的木簪,如今被她盘在脑后,挽出大方简洁的低髻。
她垂眸翻阅书页时,额角有碎发垂落,柔和了原本英气的轮廓。
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暖得像一幅画。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简星沉的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晰。
他恍惚片刻,却又觉得,自己的念想未免太过不切实际。
第二天早上出门送信前,简星沉特意在床边驻留了一会。
用于帮助江意衡入眠的星星灯早已熄灭,而她合着双眸,两手交叠在侧,处于安睡之中。
简星沉留下字条,说明余下那袋营养液在哪里,才刚放到她枕边,就看到枕下露出的营养液包装。
已经瘪了。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找出来喝掉的。
他莫名欣慰,又自嘲地想,自己果然多虑了。
*
天光尚浅。
简星沉迎着朝霞骑了二十里路,准备投递信件。
可远远地,他却在清晨七点的信箱边,望见几个陌生人。
无不是戴着墨镜,穿着长款黑色风衣,腰间别着金色徽章,还绑着枪套。
地上铺满了零散信件,两个黑衣人正戴着手套翻找,还手持仪器,逐一扫过信封。
他们的头儿单独伫在布告栏前,正托着下巴端详各种告示,同时一手点在耳边,嘴巴微微开合,也不知在与谁说话。
简星沉握紧了车把。
他本能地觉得,这些黑衣人一大早出现在信箱旁,并不希望他这样的路人现身搅合。
可他已经骑到近处,突然掉头只会更可疑,索性推着三轮车,装作路过。
他旋即被人喊住:“谁?来干什么?”
“我出来捡垃圾,顺路看看,有没有人贴告示收破烂……”
话音未落,只见黑衣人头目一晃手指,两个手下顷刻间冲上来,将少年的三轮车拦住。
不等他同意,就直接掀开车厢上的盖布。
一车瓶瓶罐罐东倒西歪地躺着,被塑料绳子串在一起,其中一个掉了下来,落单似的在车厢里滚了两下。
他们皱着眉,露出失望的表情。
那个头目却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别开视线,摆手示意:“你可以走了。”
简星沉心怀忐忑地蹬着三轮车离开,但骑得很慢,还不时回头张望。
黑衣人头目正从怀里掏出一张相片,递给身边人查看,指尖还在照片上点了点,似乎在交代任务。
常年从垃圾堆里挑拣物资,帮助简星沉练就了一双敏锐的眼。
他看得清楚,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意衡。
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腾起。
他们是冲着江意衡来的?
如果他们知道江意衡在哪儿,她……会有危险吗?
简星沉把信死死掖在口袋里,用力蹬起踏板。
他怕被尾随,不敢直接回家,只好故意绕远,甚至不惜从坑洼不平的草地上一路颠簸过去。
偏偏路上下了雨,地面泥泞湿滑。
他浑身湿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赶回家时,唯一的房门却大开着。
江意衡不在屋里。
简星沉跳下车,险些一脚滑倒在潮湿泥地里,旋即扶着膝盖四处张望,寻找江意衡的踪影。
大雨淋湿他的头发,干扰他的视野。
他在乱石和矮墙之间辗转了一圈,才绕到屋子背面。
雨声嘈杂中,一把泛黄的油纸伞却安然撑起,近乎随意地斜在一个人的肩头。
简星沉蓦地收住脚步,闷湿的空气几乎令他呼吸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