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悬在枣刺上,秀兰的灶台前已飘起枣花馍的甜香。圆圆踮脚往炉膛里添柴火,看着奶奶用枣木模子在面团上压出花纹:"奶奶,张叔的三轮车该回来了吧?"老人用袖口擦了擦模子上的面粉:"该回来了,昨儿夜里我听见铜铃铛响,准是走到塬坡下了。"
李虎的车间里,刨子在枣木板上滑行,留下薄如蝉翼的刨花。安娜捧着刚刻好的枣木书签,忽然指着木料上的结疤:"师傅,这个疤像不像咱村口的老槐树?"他停下手中的活,指尖抚过凹凸的纹理:"老辈人说,树疤是时光打的补丁,"忽然笑了,"就像咱晒谷场的拼布布袋,破破烂烂的,却最经用。"
建军蹲在枣林深处,看小吴给新栽的枣树苗浇水。陶罐里的水顺着枣木勺柄流进树根,老人忽然指着树苗歪斜的枝干:"别硬掰直,"他用草绳轻轻缠绕树干,"树和人一样,得顺着劲儿长。"远处,王婶和刘嫂挎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新收的酸枣:"建军啊,咱把这酸枣酿成醋,准比城里的陈醋香。"
晌午时分,三轮车的突突声终于从塬坡下传来。张哥的蓝布衫上沾满了土灰,却举着张红纸在晒谷场打转:"梅啊!百货大楼要跟咱签长期合同!"他掏出兜里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城里人送的水果糖,"王主任说,咱的枣花布袋成了非遗网红,连省城的报社都要来采访!"
秀兰的绷架前围满了人,北京来的游客小敏举着手机对准张哥:"张叔,您跑运输这么多年,最怕啥呀?"他挠着头笑:"最怕车链子断在野地里,"忽然指着车把上的铜铃铛,"不过有这铃铛陪着,心里就踏实,就像咱陈家洼人,不管走到哪儿,背后都有乡亲们撑着。"
申时末,晒谷场的石桌上铺开了新收的酸枣。李梅捏着颗带刺的果实,忽然想起建军说的"酸枣酿醋法":"王婶,咱把醋坛子封在老窑洞吧?"对方正往竹筛里捡酸枣,抬头应道:"中,用你秀兰婶陪嫁的陶瓮,那瓮底还刻着五谷丰登呢。"刘嫂跟着笑:"封坛时得唱段信天游,老辈人说,醋坛子爱听咱黄土的调。"
暮色漫过塬坡时,晒谷场亮起了马灯。村民们围坐在枣木桌旁,给新打的枣木盒系红绳。秀兰教小敏用枣花给醋坛拓印,淡金色的花瓣落在深褐色的陶瓮上,像给岁月盖了枚邮戳。"大姐,"小敏摸着瓮身上的针脚补丁,"这醋坛比博物馆的文物还好看。"老人摇头:"好看顶啥用,"她指着瓮底的刻痕,"咱要的是醋香能传十里,就像咱陈家洼的名声,靠的是实诚。"
深夜,秀兰坐在炕上缝补张哥磨破的布衫。圆圆趴在她膝头,看月光给晒谷场的枣木架镀上银边:"奶奶,省城的报社啥样?"老人的针脚穿过蓝布,忽然想起年轻时见过的汽车:"报社啊,就像咱村口的大槐树,能让好多人在底下歇脚,听咱讲枣林的故事。"窗外,李虎的车间还亮着灯,他在给安娜讲解如何用枣木楔子加固醋坛的木盖,声音混着夜风,飘向远处的枣林。
塬坡上的窑洞渐次熄灭了灯,只有建军的观测站还亮着灯。老人对着新写的《护枣经》增补篇轻笑,今天记下的酸枣酿醋法,能让村里多份进项。他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光一明一灭,映着墙上的"丰年图"绣片——那是村民们用碎布拼成的陈家洼全景,每针每线都藏着汗水和希望。
当第一颗露珠坠入枣林,整个塬坡还在沉睡。只有枣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将昨夜的月光抖落在土路上,印出车辙和脚印交织的图案。这些带着汗渍和笑纹的印记,即将随着张哥的三轮车,随着腌制的酸枣醋、新打的枣木盒,走向更远的地方,告诉世界:黄土地的致富路,从来不是靠捷径,而是靠一辈辈人用脚掌丈量、用手掌耕耘,把希望,酿成了醋香和枣甜,把日子,过成了信天游里的长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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