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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窑火照天涯(第1页)

塬坡的大暑在椰枣木的焦香中蔓延,秀兰蹲在马里援建的陶窑前,用粗布裹着的指尖拨弄窑内的火舌。椰枣木比塬坡的枣木更易燃烧,火苗窜起时会出细碎的爆裂声,像塬坡秋收时踩碎干枣核的脆响。法图玛抱着陶罐走来,陶罐表面还带着窑温,罐口飘出的甜香混着马里红土的气息:"秀兰姐,新打的井水加了椰枣蜜,尝尝看。"

秀兰接过陶罐,嘴唇触到罐沿时愣了愣——罐口刻着道细小的枣花纹,显然是法图玛照着塬坡样式刻的。"手艺见长啊,"她灌了口水,凉意在喉间散成星芒,"就是这蜜太稠,不像塬坡的金枣蜜清冽。"法图玛蹲下来,往窑里添木柴,铜镯子碰着陶罐出轻响:"马里的椰枣树十年才结果,蜜自然稠些。就像你们塬坡的金枣,得晒够日头才甜。"

日头偏西时,李虎牵着骆驼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驼背上的麻袋晃悠悠的,漏出的细沙在黄土路上织成蜿蜒的金线。"婶,撒哈拉的沙到了,"他抹了把汗,骆驼跟着低头蹭秀兰的手背,"阿卜杜拉大叔说,这沙能烧出透亮的釉,跟咱塬坡的夜光陶似的。"秀兰捏了捏沙粒,触感如塬坡的玉米面,却更细滑:"透亮是透亮,"她抓起把塬坡红胶泥在掌心揉开,"可没这把土垫底,烧出来的玩意儿站不稳当。"

李虎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那咱掺一起?就像赵大姐做臊子面,得掺半把荞面才筋道。"两人蹲在陶轮旁,像塬坡妇女和面包饺子般,将红胶泥与沙漠沙揉合。红土的腥气混着沙粒的干燥,渐渐聚成块赭色的泥团,秀兰突然想起塬坡过年时揉的枣泥馅,也是这样红黄相间的纹路。

次日清晨,窑厂的陶轮开始转动。秀兰将泥团放在轮盘上,腕子轻压,泥团渐渐成型为水罐的雏形。法图玛在一旁看得入神,围裙兜里露出半块塬坡带来的碎陶片:"秀兰姐,我昨晚梦见咱塬坡的窑洞了,"她用马里语轻声说,"窑洞里摆着好多陶罐,每个罐子里都装着不同的月光。"

"傻妮子,"秀兰用刻刀修着罐口,"陶罐装不了月光,却能装住日子。"她指了指窑外的沙丘,"就像这沙罐子,看着粗糙,却能存住三个月的雨水。"法图玛似懂非懂地点头,从兜里掏出块塬坡的黄土,小心地按在水罐底部:"这样,罐子就有了塬坡的根。"

晌午时分,凉棚下的陶桌上摆着稷米饭和金枣酱烧羊肉。穆萨老人拄着枣木拐杖走来,杖头挂着个陶制蝈蝈笼,里头却空无一物:"秀兰女士,俺照您说的,在泥里掺了椰枣灰,"他掀起衣襟,露出里面藏着的小陶罐,"可还是裂了道缝。"

秀兰接过陶罐,裂缝从罐口延伸到腹部,像塬坡旱季的土地。"裂缝是陶罐的命,"她摸出刻刀,刀尖在裂缝处游走,"塬坡的窑洞年年裂,年年补,反而更结实。"枣花刻纹顺着裂缝绽放,花瓣边缘故意留着毛边,像塬坡野枣花被风吹乱的模样。穆萨盯着陶罐,突然用马里语念起咒语般的短句,李虎凑近了听,只听懂"土地生命"几个词。

暮色漫过沙丘时,陶窑终于开窑。热浪夹着椰枣木的烟扑来,法图玛忍不住咳嗽,秀兰却像闻着塬坡的麦香般深吸一口气。"瞧这纹路,"穆萨指着水罐上的棕红条纹,"跟俺爷爷讲的撒哈拉落日一个样!"李虎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罐身:"咋看都像咱塬坡后山上的火烧云,婶,这算不算咱塬坡的窑变?"

"窑变?"秀兰用陶夹取出水罐,罐身的温热透过粗布手套传来,"塬坡人叫这火吻,是土与火看对眼了。"她转头对穆萨说,"就像咱塬坡人种地,春天犁地时,犁铧划开土坷垃,土腥味窜上来,就知道今年能有好收成。"

第三日清晨,塬坡的信鸽如期而至。秀兰解下油纸时,几片干枣皮落在陶轮上,像塬坡寄来的碎金。赵大姐的字迹被雨水洇开,却依然有力:"兰子,暴雨冲了村口土路,你虎子叔带后生们用陶片铺了三天。新井出水那天,全村人都尝了,比老井水甜三分。"信纸背面还有小吴的涂鸦,一个歪歪扭扭的陶罐旁写着"想婶"。

法图玛蹲在一旁喂信鸽吃稷米饭,突然指着信纸问:"塬坡的土路难修吗?"秀兰叠好信纸,塞进衣襟内袋:"塬坡的土路是黄土地的筋脉,越修越结实。就像咱的陶窑,年年烧,年年补,窑火越烧越旺。"她望向塬坡方向,沙丘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恍惚看见塬坡的打谷场,这会儿该晒着新收的麦子了。

晌午时分,塬坡的卡车碾过沙丘,带来了陶制涵管和乡亲们的牵挂。二流子头目从车窗探出头,脖子上挂着串陶制骆驼铃铛:"婶,赵大姐说花椒苗喝了新井水,长得比牛犊子还壮!"李虎拍了拍涵管,管身上的护窑符旁多了几处骆驼刻纹:"这是俺刻的,咋样?跟塬坡的北斗纹配不?"

埋涵管时,穆萨蹲在沙地里,用枣木拐杖戳着管线:"这么弯弯曲曲的,水真能流到田里?"秀兰蹲下来,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北斗七星:"老辈人说,北斗星的勺柄指着水源,"她指了指塬坡方向,"就像咱塬坡的窑洞,灶膛对着风门,火才能烧得旺。"穆萨突然起身,从兜里掏出把沙漠鼠尾草种在涵管旁:"这草根系深,能帮着固沙,就像你们塬坡的苜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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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塬坡与马里的婚礼在沙丘旁的椰枣林里举行。法图玛穿着赵大姐绣的红袄,衣襟上的枣花被马里的阳光晒得亮,腰间系着塬坡的粗布围裙,裙角绣着马里的骆驼。二柱穿着蓝布衫,胸前别着块陶制胸针,上面刻着护窑符和马里的太阳图腾。建军老人拄着拐杖,往新人手里塞了对陶制酒壶:"塬坡规矩,新婚夜得给窑厂添把火,火盆里要烧三种柴——塬坡枣木、马里椰枣木,还有撒哈拉的灌木枝。"

二柱红着脸接过酒壶,法图玛却大大方方地说:"添三把火,日子肯定旺。"两人相视而笑,陶制铃铛的响声与马里鼓手的节奏合在一起,惊得椰枣树上的鸟儿扑棱棱飞起。婚宴上,塬坡的臊子面和马里的库斯库斯饭盛在陶碗里,法图玛用马里语唱祝酒歌,赵大姐用信天游应和,歌词在沙丘间回荡,混着陶勺碰碗的声响,像塬坡的黄河水撞上马里的尼日尔河。

第七日清晨,秋后第一场雨落在沙丘上。秀兰站在塬坡顶的陶窑旁,看着马里陶工们冒雨搬运陶制农具。李虎跑过来,头上顶着块陶瓦,裤腿溅满泥点:"婶,阿卜杜拉大叔的商队到了,咱的陶制风车换了十头骆驼!"雨丝斜斜地织着,远处的窑厂烟囱冒出的烟被雨压得低低的,像塬坡清晨的雾。

秀兰望着商队的骆驼缓缓走来,驼背上的麻袋里装着沙漠玫瑰种子和马里小米,却摆了摆手:"骆驼虽好,可塬坡的骡子更懂咱的土。"她摸了摸腰间的护树钱,铜钱被体温焐得温热,"咱给马里的娃娃们送陶制风车,他们给咱送耐旱种子,这才是互帮互助。"

雨停时,阿卜杜拉捧着雕花椰枣木盒走来:"酋长说,这盒里装着撒哈拉的祝福。"秀兰打开盒子,沙粒中混着几粒金枣核,还有块刻着马里图腾的陶片。她抓起一把沙,混着塬坡的红土,撒在窑厂的空地上:"等明年开春,咱在这儿种上塬坡的枣树,马里的沙地上也能结金枣。"

深夜,窑厂的陶轮在月光下转动。秀兰将撒哈拉的沙、塬坡的红土、马里的碎陶末揉成泥团,泥团在轮盘上缓缓成型,像一轮饱满的圆月。李虎举着油灯,影子在墙上晃成巨人:"婶,这盆能种啥?"秀兰用刻刀划出骆驼与骡子并行的纹路:"种沙漠玫瑰,也种塬坡的枣核。"她顿了顿,又在盆底刻下两行小字:"塬坡的土,马里的沙,合在一起走天涯。"

塬坡的夜风裹着椰枣香吹来,窑厂的窗纸上映着两个人的剪影。秀兰摸着盆身上的刻纹,想起法图玛的话:"沙漠玫瑰十年才开花。"她望向塬坡方向,想象着塬坡的枣树王,这会儿该挂满青枣了吧。窑火在炉膛里噼啪作响,新的陶盆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塬坡窑洞的窗棂上,结了层薄薄的霜。

东方渐白时,秀兰将刻好的"日月盆"放在窗台上。护树钱与盆身上的驼铃刻纹相互守望,像塬坡与马里隔着万里的默契。她站起身,听见远处传来骆驼的嘶鸣,那声音混着塬坡的驴叫,在晨雾中织成一片温暖的网。新的一天,又在黄土地与沙漠的呼吸中,缓缓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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