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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夏草与初芽(第1页)

七月的太阳把陈家洼的黄土晒得白,塬坡上的苜蓿开着淡紫色的花,像给大地绣了块补丁。王建国蹲在新垦的枣园里,用自制的木耙给嫁接苗松土,锯齿状的耙齿划过土表,惊起躲在荫凉里的蝼蛄。小虎牵着自家的三只山羊从坡上下来,羊铃铛在寂静的午后敲出碎银般的响,惊飞了落在枣枝上的蜻蜓。

"哥,羊又啃苜蓿了!"十四岁的男孩跑过来,裤脚沾满苍耳,手里攥着半截赶羊棍。他额头上的汗在晒成古铜色的皮肤上划出白痕,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放整群羊。王建国抬头,看见弟弟腰间别着的旧军用水壶——那是建军用奖学金买的,壶身上还刻着"勇攀高峰"四个字。

"别慌,"王建国擦了把汗,指了指地头的荆条篱笆,"把羊赶到西坡,那里的草肥。"他望着小虎渐渐走远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父亲第一次让他掌犁,牛脾气上来怎么都不听话,最后是父亲用粗糙的手掌包住他的手,一点点教会他感知土地的呼吸。

秀兰的织布声从窑洞深处传来,机杼"咯吱咯吱"响,混着小梅背拼音的奶声奶气。七岁的女孩趴在窗台前,用建军寄来的彩色粉笔在石板上画枣子,红的黄的涂了满板,却总把叶子画成五角星。"b-a-ba,p-a-pa"她跟着秀兰的口型念,鼻尖几乎要蹭到石板,梢沾着的槐花蜜引来两只小蜜蜂。

"慢些念,没人抢你的。"秀兰停下织布,给小梅递过搪瓷缸,里面装着晾温的枣叶茶。她望着妹妹作业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忽然想起自己辍学那年,把课本整整齐齐码在窑洞角落,后来被雨水泡烂时,自己躲在枣树林里哭了整整一下午。现在她每天跟着建军寄来的识字卡片学文化,趁小梅背拼音时偷偷记笔记,石板背面密密麻麻写着"骏枣嫁接地膜"这些新词。

村口的老槐树下,陈满囤媳妇正带着几个婆娘给新收的苜蓿扎捆。秀兰抱着刚织好的粗布走过去时,听见她们正议论小虎放羊摔了跤的事。"那娃像他哥小时候,倔得很。"满囤媳妇伸手摸了摸布料,"这布织得密实,等枣脯厂办起来,正好做包装。"

提到枣脯厂,秀兰的手顿了顿。这是建军暑假回来时提的建议,说可以把鲜枣加工成蜜饯,公社的供销社已经同意试销。她望着塬坡上连片的枣苗,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枣核,说"穷家难舍,熟地难离",那时她不懂,现在却觉得每片枣叶都像父亲的眼睛,看着他们在黄土地上扎根。

建军的暑假总是格外忙碌。他带着公社的农技员走遍每块坡地,用自制的罗盘测定坡度,笔记本上画满等高线和灌溉渠草图。某天晌午,他突然把王建国拉到蓄水池边,指着水面漂浮的绿萍:"哥,这东西能喂猪,比苜蓿还省料。"他眼镜片上沾着土,却掩不住眼里的光,"咱可以搞立体养殖,水面养萍,池边建圈,猪粪还能肥枣园。"

王建国望着弟弟沾满草屑的裤腿,忽然现那个曾经在油灯下偷看书的少年,早已长成能撑起一片天的汉子。他想起去年冬天,建军趴在炕沿给公社写的《陈家洼枣产业规划书》,用报纸当草稿纸,字里行间全是对黄土地的盘算,连公社书记都拍着大腿说"这娃把根扎进纸里了"。

七月十五赶庙会,小虎第一次跟着大人去镇上卖山货。他的竹筐里装着秀兰晒的槐花干、王建国挖的中药材,还有小梅用枣核串的手链。临出前,秀兰往他兜里塞了块硬面馍,馍里夹着片腌黄瓜:"别怕生,问价时慢些说。"小虎点头,把建军送的钢笔别在胸前,像揣着个了不起的勋章。

镇上的集市热闹得像打翻的调料罐,南腔北调的吆喝声里,小虎看见穿的确良衬衫的城里人,看见四个轮子的拖拉机,却始终攥紧竹筐把手。当他把卖手链的两毛钱递给秀兰时,掌心的汗把纸币都攥皱了:"姐,有个阿姨说咱的枣核手链好看,让咱多做些。"

小梅的第一堂识字课就在自家窑洞。秀兰用烧焦的木棍在石板上写"枣"字,小梅举着树枝跟着画,笔尖总在"木"字旁上打弯。建军放假回来时,特意用罐头瓶做了个小黑板,用红漆在瓶盖上画了颗五角星当奖励。"小妹真聪明,"他捏着小梅的手教笔画,"等你学会写陈家洼,哥就带你去看火车。"

这个夏天,陈家洼的每个窑洞都在悄悄变化。陈满囤家的土墙上多了张《枣树修剪示意图》,是建军用粉笔直接画的;李家大爷开始用玻璃罐酵有机肥,罐子上贴着秀兰帮他写的标签;就连最顽固的张老汉,也试着在自留地铺了半垄地膜,逢人就说"这玩意儿底下真潮乎"。

处暑前夜,建军要回学校了。秀兰在灯下给他缝补帆布包,现夹层里掉出张成绩单——《农业经济学》分,《土壤肥料学》分。她摸着试卷上的红分数,想起自己当年趴在窗台上听学堂课的情景,忽然把小梅叫过来:"记住你哥的字,这叫知识,能让黄土地长出金蛋蛋。"

送别的山道上,月亮躲在云后面,只有萤火虫提着灯笼引路。小虎把自己编的蝈蝈笼子塞给建军,里面住着塬上最会叫的公蝈蝈;小梅抱着枣核手链,说要留给哥哥的同学。王建国望着弟弟渐渐缩小的背影,忽然听见秀兰在耳边说:"你看,咱兄妹五个,就像这塬上的五棵枣树,根扎在一起,风再大也倒不了。"

他回头望向自家窑洞,窗纸上的油灯影正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黄土墙上。小虎在教小梅认新学的字,秀兰在整理建军留下的农书,而他自己,手掌上的新茧正与枣树皮的纹路慢慢吻合。塬上的夜风裹着枣花的余香吹来,远处的蓄水池在月光下闪着光,像块嵌在黄土地上的银镜,映着五个正在成长的身影,和这片他们从未放弃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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