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快得令人难以反应,以至于那些碎块甚至还短暂保留着人形的轮廓,悬在半空,然后才坠落四散。每一块血肉组织都在压倒性的力量继续分解、湮灭。
卢西安诺身后,那些残存的血肉天使并未因主人的遭遇而反击,反而“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
它们扭曲亵渎的形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意义不明的,仿佛啜泣般的低鸣,像是在向新神祈求宽恕与怜悯。
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最终停下。
卢西安诺的碧眸依旧睁着,嘴角还残留着笑意,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沈琅,笑声断断续续,从口中飘出。
“呵……呵呵呵……”
“你生气了?为了那么一只虫子?真看不出来啊……不过也对,毕竟是你的小狗嘛。”
他咧嘴笑着,血迹染红了牙齿,表情带着疯狂的愉悦。
“真有趣……别这么看我嘛,我的沈琅。说到底,不过是个小世界里微不足道的尘埃罢了……我们这种存在,杀过的人还少么……”
沈琅面无表情,只是抬起了脚。
“咔嚓。”
头骨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卢西安诺并没有表现出痛苦,反而笑得更加肆意癫狂。
“啊……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感觉!!”
剧痛转化成了极致的快感,明明□□已经被涅灭,卢西安诺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刺激,濒死体验如同最猛烈的催情剂,引起生理与心理的双重高潮。
“啊哈……哈……亲爱的……你真是……太棒了……”
他的笑声中夹杂着一丝颤抖的恐惧,却更多的是对这种濒死体验的沉醉。金色的发丝被鲜血浸透,黏腻地贴在脸庞上,那双碧眸却死死盯着沈琅,瞳孔深处燃烧着难以熄灭的□□。
“哈哈……哈……我们会很快……再见的……我的……公主……”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所有生命的气息从这具躯壳中彻底散去。金发碧眼逐渐褪色,恢复成了凌虚道君原本的模样。
凌虚道君的眼皮微微一颤,意识艰难地浮出混沌。
他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朝沈琅的方向伸去,却忘了自己已经没有了身体。
他声音嘶哑,难掩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活下去的强烈渴望。
“救……救我……沈琅……仙盟……不能没有我……我还有……大局要主持……对抗魔头……不能……就此陨落……”
凌虚道君语无伦次地说着,试图用责任与大义,用那些他自己都未必相信的东西来抓住最后一线希望。
沈琅垂眸,低头俯视着那遍布血污的面孔,黑曜石般的眼眸平静无波。直到凌虚道君的声音变得微弱时,他才淡淡开口。
“见识了此界之外的光景,道君,可曾得偿所愿?”
这一问,却让凌虚道君残存的神魂颤抖了起来。
他看到了……被那个疯子占据他身体时,他在对方溢散的意识碎片中,短暂窥见了梦寐以求的“上界”。
然而,却并非是想象中的仙境乐土,而是比此方世界更加残酷、更加庞大的规则牢笼!
即使是如卢西安诺、厉渊那样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存在,也无法摆脱的困局!根本没有真正的超脱,只有从一个囚笼跳进另一个更大的囚笼!
相比之下,苍梧山的地位,仙盟之主的权势,天下苍生的敬仰,竟成了他最无法舍弃的东西。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一直以来支撑他的信念,那超脱凡尘、飞升不朽的宏大愿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彻底崩塌。
“不……”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无比的后悔与恐惧,“不该……我不该打开那扇门……我错了……我……”
濒死的恐惧压过了自尊,他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
“求你救我!沈琅!只要你救我……权势……地位……这方世界……半壁江山……我都给你!我……”
他努力想要抬起头,想要将自己最有价值的筹码摆出来,却撞进那双沉静无波的黑瞳中。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怜悯,看不到同情,看不到憎恶或快意。
只有一片沉静,一片如同高天般漠然的平静。像是俯视大地的天道,视众生起落如草木枯荣。
他的存在,就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凌虚道君内心最深处的空虚与卑微。
这一刻,凌虚道君,汲汲营营一生,算计苍生,布局天下,自以为掌控棋局的执棋人。
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那句谶言的真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和他筹谋的一切,终究不过是这天地棋局上,一颗无足轻重的弃子。
随后,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仙盟之主,昔日高坐苍梧之巅的道君,就此陨落。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不——有声音传来,是摩擦与蠕动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沈琅眼睫微动,转头望去,视线落向原简方才所在的位置。
被卢西安诺随手炸成漫天碎末的原简没有留下尸体。一片狼藉中,黑红色的碎块与肉泥混合物正缓慢蠕动、聚集,试图重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