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姐姐失踪后下落不明,一个姑娘家孤身流离在外,定是吃了许多苦头的。就算寻回来,怕也早已不复从前的姿色,再往坏了想,若碰见什么歪心思的男人……
她和母亲固然心疼姐姐,可谢长离会怎样想呢?
尤其谢府里还住着个相貌出众的蓁蓁,在谢长离身边伺候了那么久,一对儿男女日益亲近,焉能不威胁姐姐在谢长离心里的地位?
届时,夏家又如何安安稳稳地依附谢长离,在京城里安享荣华富贵?
揣着这心思,母女俩其实商量过,该如何趁着谢长离不在京城,借由早已被夏清和勾走心神的林墨暗里安排,将这隐患扫除。
谁知还没等她们动手,那虞蓁竟凭空消失了?
夏清和母女俩心里隐隐不安,却也探不到旁的消息,好容易盼着谢长离回到京城,早早的就在府门口候着了。
而如今,迥异于
想象中谢长离将夏清婉安顿在府里亲自照料的情形,方才谢长离随手将母女几个丢给林墨后,竟连句招呼都不打就进府了。
是为了那个虞蓁吗?
夏清和心里揣测不定,恨不得眼珠子能飞过院墙,到里头去看个究竟。
……
高墙之内,谢长离几乎是疾奔到了云光院前。
仆从们恭恭敬敬地候在甬道上,将庭院洒扫得干净如常,连同花木游廊都为了年节而精心装饰过。
只是门窗紧闭,不见蓁蓁的人影。
谢长离心里突突直跳,疾步推门进屋,里面虽被炭盆熏得暖和,却因意料之外的空荡而格外冷清。
闻铎小心翼翼地跟进屋里,瞅着旁边没了旁人,才低声禀报道:“虞娘子走的时候,没跟任何人透露信儿,属下也是听到禀报,才得知她出京城后并没去道观,而是往南去了。”
“去了哪里?”
“扬州。”闻铎忙回道。
当日谢长离北上,特地叮嘱他看顾蓁蓁时,闻铎便已明白那女子在主君心里的分量。之后他虽忙着暗中不知公事,却也特地分出了点人手充当蓁蓁的暗卫——当然,这是他自作主张,没禀明谢长离之前是不敢让蓁蓁知道的。
待蓁蓁悄然带人出京,闻铎也没敢搅扰,只命人暗中护着,只将行踪禀报于他,而后修书给谢长离,禀明此事。
而今谢长离急匆匆赶回来,他已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
屋中片刻安静,谢长离环视桌椅床帐,脸上不辩喜怒,好半晌,才道:“她没留下什么?”
“只留了个口信,说……”闻铎垂目,有些不敢看谢长离的神情,“说往后山长路远,请主君善自珍重,不必再寻她。”
谢长离又问,“可曾带走什么?”
“除了一点随身行李,没带什么。”
就这么走了。
不给他留只字片语,也没带他送的东西,是想跟他断得干干净净吗?
虽然早就商量过要送她要扬州,但如今真的面对着空荡荡的屋舍时,却仍有疼痛遽然袭来。
谢长离身子晃了晃,指尖扶住旁边的桌案。
“出去吧,关上门。”他的声音很平静,直待闻铎诧异地行礼退出去后掩上屋门,才抬眉看向里头的床榻,有些踉跄地走了过去。
熟悉的枕榻,残香犹存。
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她坐在榻边垂首浅笑的模样。
可随之涌起的,却是比那惊骇得多的场景——在北上途中涌入脑海的那些比梦境清晰百倍、真实得如同曾经发生过的画面里,他接了夏清婉回到京城时,迎接他的是蓁蓁的死讯。
那个曾经鲜活明丽的姑娘,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如同长睡,却再也不会醒来。
不会攀着他的脖子撒娇巧笑,不会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诉说委屈,更不会在暮色四合时含笑等他归来,将他引入温暖灯火。
陆续闯入脑海的片段是那样清晰、连贯,让谢长离无比确信,那些事曾经发生过。
即使他查明实情后重惩了林墨跟夏清和母女,也无法再令她重新睁眼。
而如今蓁蓁走了。
默不作声,毫不留恋地离开京城,连封信都没留给他。
谢长离不知道是该心痛于曾经的过错,还是该庆幸于她此刻的安然无恙。
他的手指拂过枕榻,良久的沉默后,抬目看往扬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