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雪吃了两块,问:“人呢?”
小芦拿着另一半阿胶糕要去分,转首问:“谁呀?”
南燕雪占着嘴没说话,小芦道:“郁郎中吗?他好像去孩子们院里了。”
一连几日不见好日头,廊下晒着的褥子一条一条就是干不透,水房里虽煎着药,但铫子厚重,药气一丝不漏,倒是炭火把潮气烧得干干净净,难得还有几分爽朗。
“十个荔枝,十个桂圆煎服。”郁青临将铫子盖好,吩咐对仆妇,“这一剂是给小碗的。”
他又从药箱里拿出几包配好的药,拆开其中一包往另一个小铫子里放。
“乌梅两个,蚕茧二十个,红枣十个,这一剂煎好放温,立刻就让九妹来喝,一连喝十日,看看夜里还尿不尿床。”
仆妇道:“郁郎中,这都是小孩尿床,您还分两壶煎啊。”
“每个孩子都不一样。”郁青临说着打开橱柜,见锅焦饼、茯苓饼已经吃完了,八宝启脾糕还剩了六七块,“明儿我做一些来。”
他在孩子们院里巡了一圈,问:“铃铛呢?”
“刚被阿符带着玩去了。”仆妇道。
时间过得真快,下午的晚课已经结束了,用过晚膳,这一天又将过去。
南燕雪这一餐是同小芦、余甘子一起用的,妙香丸子在火上煨得酥烂,刀豆腰片滑脆无比,余甘子最喜欢那一道腐竹鲜蘑,吃起来清新柔嫩。
外院灶上的饭食也很好吃,但余甘子毕竟长在江南,吃多了面食总会想吃米饭的,每天晚膳能在南燕雪这里用一顿,她很是满足。
南燕雪从不多留余甘子的,但住在一个院里,余甘子总能瞧见她。
她在院里练刀时余甘子就站在窗边瞧,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漂亮极了。
白天下雨,夜里倒爽朗起来,云开月现,蛙声一片。
南燕雪收了刀,往外院去。
余甘子知道她是去看外院的那些弟兄们,她每晚都要去巡一遍,像是巡营那样。
郁青临也会去,不过要比南燕雪迟一些,等他们要睡了才去,点一炉安神香。
所以他们俩夜夜不落地去同一个地方,看同一拨人,却是一次都没有碰到一块去。
直到今夜雨停,南燕雪练刀迟了半个时辰,才瞧见郁青临蹲在地上摆弄小香炉,几张床上都探出头来看他忙活,一抬眼瞧见南燕雪,又一叠声叫起‘将军’来。
“嘿,将军今天来晚了。”邹二毛笑道:“同郁郎中撞一块了。”
“将军。”郁青临站起身,小香炉冒出一股温凉的香气。
“闻起来不一样了。”南燕雪还记得冬月里他点过的香气。
“少了肉桂、细辛,多了甘松、白檀。”郁青临答。
“那秋天呢。”南燕雪问。
“可用玄参或木樨。”郁青临道。
南燕雪见他们都没异状,就把一个个脑袋拍回床里去让他们睡。
郁青临落在后头把门带上了,睡在窗边的小旗和虎子支起身子往外看,道:“诶?郁郎中今儿怎么就跟着将军走了,也不陪咱们唠唠嗑呢。”
“汪汪!”
“睡你们的!”龙三道。
郁青临站在廊上望南燕雪那一眼时,只看见她穿了身黑袍子,眼下近了才看见她身上的黑袍是纱袍,重重叠叠不知有多少层,袖口被臂甲缚着,举手投足间如一团冰凉的黑雾在游动。
南燕雪听郁青临过了岔路也不拐,想了想道:“你倒尽心尽力,想要什么赏?”
她顿了顿,道:“上一回说的也还作数。”
郁青临想起她又说可助自己科考的事,不由心头一凉,有些口不择言,道:“沈公子不过送了些补品,不像懂医理的样子,难道也做得郎中?还是说将军从别处访到比我资历更好的郎中了?”
南燕雪纳罕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郁青临低着头憋气,脑子里一团浆糊,道:“做夫子我连秀才都不是,自然不够格。做郎中我又只是学徒出身,没有师承。可,可我一定尽心,沈公子能做的我都能做,我做的还会比他更好。”
这话前面几句还算在点上,可说到最后,郁青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明明知道沈元嘉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抢了他这郎中的饭碗去。
南燕雪听得讶然,转身见他懵懵懂懂却又一副百爪挠心的样子,倒有些可怜。
“他是要自荐枕席,你也要?”
郁青临蓦地抬头,就见南燕雪折回来两步,离他不过三四寸远,那双乌黑的眼仁里沁着月光,随着夜空降下的雨雾一并细细拂过他面上,像在思量他够不够格。
其实南燕雪用不着这样端详也很清楚他长得什么模样,毕竟是第一眼就瞧见的。
‘生得这般清俊,小时候一定像个姑娘。’
如此一想,郁青临是刚及冠就进了将军府,南燕雪还生出点金屋藏娇的错觉。
只是凡事也不好太任性,男女之情瞬息万变,郁青临这郎中做的不错,老的少的都喜欢他,若是因他的美色而生出各色欲念来,欲散情退时留他还是不留呢?能好聚好散都算积德了,若是落得个反目成仇的下场,何必呢?
南燕雪见郁青临眨了眨眼,似找回了魂魄,张了口要说什么。
“算了,”她语调惋惜,神情却戏谑,“窝边草还是不吃了。”
第33章显得他得用,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