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别欺负他啊!”
南燕雪穿了衣袍匆匆上岸打掉常风的手,常风甩了甩手,又伸手去拧郁青临另外一边脸。
南燕雪索性把郁青临的脸捧住,结果自己被拧脸。
“为这小子敢打我了?”常风道:“我又没打他没踹他,也没把他吊树上,底下群狼围着嚎一整晚。”
“你老人家啊,还翻旧账。”阿苏翻了个白眼往常风腿上一靠,拍掉他拧南燕雪的手。
他俩在老爷子眼里是兄妹,撞见两人黏在一块的时候,老爷子拔了刀就要去杀常风,被人拦下了才想起来,这俩孩子是他收养的,没有血缘。
但老爷子自己心里不舒坦,就把常风收拾了一顿。
背上被棘条抽打的伤痕,到常风死的时候都没褪干净。
常风虽长在燕北戈壁,举止却规矩得像京中的世家公子,很少打赤膊,所以南燕雪之前没见过他的伤痕。
她看见那一回,也是见常风的最后一回了,他伏在地上,上衣已经脱掉了,变成一条粗绳,牢牢把那柄长枪捆在手上,红缨已经吸饱了血,所以长枪上滑腻腻的,抓不牢。
南燕雪拨开他的头发,从他脖后里拽出一条血糊糊的红绳,红绳上的小小香包已经被血染透了,但因为隔了油纸,所以阿苏的那缕褐发还是洁净无垢。
“阿临!”
哪怕是回忆,哪怕是在梦里,南燕雪都不相信常风已经死了,她想叫郁青临来替常风看一看,替他止血疗伤。
但四外萧索,不远处有个人朝她一步步走来,是任纵。
常风胯骨处的伤,就是为了救他落下的。
“阿雪。”任纵唤的这一声让南燕雪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拔刀挥向任纵,是一个虚招,她一脚勾起足下的枪,直冲而去,想将他死死钉在那棵枯树上。
有人走漏了军情,累得常风这一营人都折损在这里,线索断掉了,南燕雪再没有心力去查,但她看到了结果,常风一死,接手骑兵营的会是任纵。
任纵挡下那一枪,满脸的不可置信,却没有多少悲愤的意味。
走漏军情的就算不是任纵,这背后也有任家的顺势而为。
实情如何根本不重要,常风已经死了。
南燕雪不知道任纵在吃惊什么,她觉得很滑稽,难道他以为自己的分量会比常风重吗?
他不过是个情郎,*常风却是兄长。
南燕雪颤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冷战。
她醒过来时,郁青临正在看她,帐中昏沉,他眸光轻柔,神色忧虑。
“醒了?”他知道她是做噩梦了,却没有问。
南燕雪想着梦中他被常风拧腮帮的样子,伸手轻轻一拧,却又反手抚摸。
“不算噩梦。”
起码前半部分的梦境既真实又美好,即便还需重温常风的死亡,她也愿意再梦一次。
郁青临不说话,将南燕雪揽进怀里,轻轻替她按揉酸处。
南燕雪觉得奇怪,“我都没说,你怎么知道膀子这里也难受?”
“除了颈子,其他就是旧患处,我当然知道。”
郁青临觉得自己像个手艺人,正给南燕雪这个朽住的小偶人一点点涂油润开。
屋外孩子们的笑闹一声更比一声高,郁青临听着声音都能分辨出是谁。
辛符的声音哑掉了,有时候还‘呱呱’叫,听起来特别滑稽。
阿等居然比辛符先变嗓,声色很清亮,小盘的声音同她的性格一样爽利明快,肥雀的声音洪亮浑厚,一听就知道是个胖墩。
小铃铛那些小娃们就软乎乎的,撒起娇来更是像一团拈不起的糯米丸。
而余甘子笑时的声音很温柔,但很轻,一听她笑,情不自禁就会盼着她再笑一笑。
辛符有时候绞心脑汁逗她开心,就是想听听她的笑声。
他想,她说话的声音肯定也好听。
辛符渐渐晓得了,余甘子口不能言,就好像他夜不能视一样,皆是心病。
张小绸被仆妇引进来的时候,辛符比余甘子还先一步瞧见,他一伸臂,抓住那个朝余甘子踢过来的蹴鞠,又把蹴鞠丢回给肥雀,一摆手道:“上后头玩去。”
辛符今日的衣裳是改了乔八的一件旧衣,蓝襟红袖,袖口窄而袖管宽,手臂扬起时衣袖垂下,正好遮住身后美人。
只等他收回手,倚在廊柱上看书的余甘子才画卷一样落了下来。
张小绸只见她扬脸对辛符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没被吓到,随后便望了过来,合拢书册站起身,遥遥朝她行礼。
张小绸神情不大对头,眉头微蹙,似是有些难过,有些烦心,有些不知所措。
她招了招手,示意余甘子一并去厅中说话。
“什么?”南燕雪也对张小绸带来的这个消息感到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前日丢的,昨天寻见。”张小绸抚着心口道。
再看余甘子,她脸色发白,只将手中罗帕攥紧。
“是怎么死的?”南燕雪示意小芦取两个手炉来,余甘子和张小绸各捧住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