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谢凛回去。
然而走在她面前三步的谢凛,也就此顿住。
男人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结着一层凛冽的坚冰。他从容隔着冰霜打量她,看够了,连语气都带着凉薄的嘲讽:“你这般形容,来主持府里中秋夜宴?”
王令淑扫一眼自己的衣裙。
早已凌乱狼狈。
谢凛日日命人安排她的衣着、行为、举止,将她当作傀儡人来控制,自然是要一个体面的当家主母。她不愿意当,他便逼着她表演,此刻发怒倒正常。
王令淑心中讥讽,面上却忍住了。
她被困在谢家出不去,珩郎的病还要仰仗他,此时不能得罪谢凛。
“我回去更衣。”
“站住。”
王令淑转过身。
谢凛居高临下打量她,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
但很快,她意识到那是错觉。
“阿俏。”谢凛靠近了她,眸光又带上那种残忍的笃定,虎口卡住她的下颌骨,迫使她仰起脸贴近他,“陪我过中秋,或者,褚灵子连夜离京。”
果然,他所有的妥协让步,都是算计中的一步。
王令淑只能答应。
可她对上谢凛的眼睛,喉间的好字,上不去下不来。
……和他过中秋。
王令淑有些想笑,觉得太过于讽刺,他竟然想让她和他过中秋?过去她想要与他好好过中秋的时候,他从来不着家,对她避之不及。
好似她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可明明,八年前的中秋夜宴上,是他在人潮如涌中走到她眼前。
也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扶了她一把。
两人之间的缘分,分明是他不珍惜。
“谢凛,你……”
谢凛皱起眉,周身上位者凌厉的气势更甚。
但王令淑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她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抬起手,主动挽住了谢凛的胳膊,像是往日扮演恩爱夫妻那样,露出如画就的笑容。
两人如一双璧人,行至精心布置的园中。
火树银花,灯影重重。
园中被布置得格外奢华,四处不是盛放着鲜花,便是结着纷飞的彩绶。玉盘银盏光华流转,在五彩花灯中折射出美丽的光影,瓜果摆设应有尽有,盛装女使垂首侍立。
四处都很熟悉。
和八年前王氏家中所设中秋宴,一模一样。
只是,园中空空荡荡。
王令淑画在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起来,只有乌黑木讷的眼珠转向他。谢凛仿佛丝毫觉察不出其中的讽刺,他攥住王令淑的手腕,将她拽到一株丹桂花下的位置坐下。
对方还要挣扎,其余女使便纷纷围过来。
王令淑被钳制住。
“八年前,我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面。”谢凛的声音仿佛温和了一些,冰凉粘腻的手指却像藤蔓般,缠绕上了她的手腕,嗓音漫上她的耳廓,“阿俏,你还记得当时的我吗?”
王令淑低垂眼眸。
她听见自己冷漠的嗓音:“不记得。”
手腕几乎被谢凛捏碎,男人的呼吸落在她脖颈间,像是一条游走的毒蛇。
“没关系。”
“你会记住的。”
“这里每一处,都和当年一模一样。”谢凛仿佛已经不满足当下的控制,他松开手,挥退碍眼的女仆们,站在她身后倾身握住她冰冷的手指,“这只琥珀夜光杯,是你当年和裴礼清谈输后,自罚三杯所用。”
“这条蹙金榴花裙上的印迹,是你失手洒上的葡萄酒。”
“这……”
他一字一句,说得详尽清晰,仿佛是什么逻辑严密的治国策。
王令淑浑身却冒起细密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