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呀,妙珠的月份越大,肚子也发挺了,连门也不再好出了,每天陪在她身邊的除了陳怀衡外,也没什么人了,便是说閑话也只能和身邊服侍着的几个宫女说,宁煦怕她无聊,入宫也越发频繁。
两人年歲也差不了几歲,
宁煦在妙珠面前也是个热络的性子,一来二去的,竟熟的不能再熟。
转眼又到妙珠十七歲生辰那日,那是九月二十,早已入了秋。
妙珠没把自己的生辰放在心上,生辰的这日就和她以往过了的几千日一样,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裴嬷嬷不在身边叮嘱,她便又忘了今日是她的生辰,又忘記了去吃长寿面。
白日里面还是如常的,她没事就坐在院子里头给孩子绣着衣服,春夏秋冬,她都做了一两套,一歲的已经绣完了,现在正做着两岁的呢。
男的女的也不知道,那就绣得中规中矩,男女都能穿。
陈怀衡见她现下白日里头书也不看不读,就爱弄些小孩衣服,也明目张胆嘀咕过她两回,宫里头一大堆的绣娘,她在这当什么小织工呢?
妙珠没理他,仍旧是我行我素,雷打不动。
见她这样,陈怀衡也不说了,左右她閑来没事,做些衣服打发时间也行。
况说,他知道,妙珠这是爱孩子呢,爱她和他的孩子呢。
女人嘛,心總是软些的。
她總是心软了。
从前的那些事,都过去了吧?
应该是都过去了。
这日,陈怀衡下了早朝回临照殿,就见妙珠已经坐在院子里面做衣服了,一边做衣服一边和荣桃说着闲话。
自从她搬来临照殿后,荣桃也跟来了,她年纪不大,可手脚勤快得很,对妙珠的事也上心,平日两人无事就坐一起说些闲话。
陈怀衡见她一大早又开始忙忙碌碌,在她旁边坐下,不由皱眉道:“一天天的,做完一件又一件,谁追在你后面赶啊?”
妙珠眼皮一跳,很快道:“孩子蹿得可快了你知道吗?等他开始长大的时候我再做,那便赶不及了。”
“宫里头不是有绣娘吗,你别这么操劳,小心瞎了眼。”
“你不许胡说,我眼睛好着呢。”妙珠说着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我什么都不会呀,我若是厉害点就好了,能教他好多好多东西,可是,我就是什么都不会,只会做衣服呀,我就做几件衣裳而已”
瞧瞧,这话说的,苦里苦气的,什么叫我若是厉害点就好了,什么叫她什么又都不会了。
还给他唱上戏了。
故意说这些话激他,叫他难受是不是。
陈怀衡终是没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她那张小嘴巴又不道该叭叭叭的吐出些什么话来了。
他让人把奏折搬出来,坐在外头陪着她一起,妙珠也把他当成空气,自顾自和荣桃闲话。
妙珠终是坐不了太久,一个时辰没坐到就起了身,回屋子里头躺着了,陈怀衡也跟着她一块回去了。
陈怀衡好像也并不知今日是她的生辰,一日也没提起这事。
这一日稀疏平常,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一直到傍晚的时候,陈怀衡说带她出门散步,妙珠挺着个大肚子不想出门,可陈怀衡非要让人用轿辇抬着他们出门。
“你到底是要带我去哪里呀?”妙珠问他。
“去了不就知道了。”
陈怀衡不知道是在神秘兮兮弄些什么东西,故意装神弄鬼的,还给她眼睛上蒙上了黑布条。
周遭漆黑一片,即便轿辇很稳,可黑暗之中,所有的感官都叫放大了一圈,妙珠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头不安得很,只得牢牢地攥着陈怀衡的大掌,掌心都快出汗了。
陈怀衡见她害怕,也不故弄玄虚了,伸手将那布条扯掉了。
如果是以前的话,妙珠此举更合他意呢,他就喜歡看她害怕地往他怀里钻的样子,可是现在,都当爹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看她漂浮不定的惊慌模样,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她那前半生都已经如此飘摇了,他既说过要待她好,總也别叫她再陷入从前的境地了。
她是孩子娘呢。
她是他女人呢。
他得护着她。
得疼着她。
不要总是吓唬她。
陈怀衡带着她去了午门。
他带着她登上了午门城楼。
妙珠一开始不知道他是想做些什么,费老大劲把她带来这里,是想做些什么?
可她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烟火爆响,她抬头看去。
现下天已经黑透了,烟花一亮,就像是一双手硬生生扯开了那片厚重的黑幕,亮光一点一点侵袭了人世间,一股一股细细的金丝慢慢地遍布夜空,银花四散,如雨点般落下,这场烟花雨并不短暂,妙珠都不知看了多久,眼睛都看酸了。他们站的位置剛刚好,将好将这场漂亮的烟火尽收眼底。
那些烟花倒影在妙珠的瞳孔中,将她的眼睛衬托得越发明亮。
大概是前一年的除夕那回吧,他们两个就在乾清宫的后苑看除夕烟花,那个时候妙珠的眼睛也和现在一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