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之亦道:“还请皇上宽恕。”
“若还惩处你们,
这朝中便无忠君之臣了,“龙榻上的身影佝偻,瘦骨嶙峋,“如今,朕也只能相信你们父子二人。”
他说着,将手里用锦布包着的东西伸出。
秦行之上前接过。
宋定沅道:“这是御医在朕的养心殿里提取的毒物,许是经由香炉熏烤扩散在整座殿内,混着药气,因而难以察觉。你们将这东西带走,好好的查。”
秦威平犹豫再三:“皇上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殿内半晌没有动静。
最后,宋定沅抬起头,看向窗棂间透出的朦胧鱼白,语气疲惫。
“东宫。”-
东宫明德殿门窗大开。
及肩高的雕窗将漆黑如墨的天气框入其中,宋怀章站在楹联之下,舒畅的闭上眼。
后置的刻金案几上,许相将一叠奏章放置好,道:“近日来雷雨不断,殿下身子不好,还是得多保重,当心风寒。”
宋怀章笑道:“有了许相手里的东西,孤何愁身体不好?若非不合时宜,孤此刻就该与许相把酒言欢了。”
近来临安郡之事已经让朝臣焦头烂额,皇帝的身子肉眼可见的亏空下去,尤其太子被夺去监国之权,在这关键时刻却还未解除禁足,已引来诸多猜测,满朝风雨。
这些折子,便是那些上书要求恢复太子监国之权的奏章。
宋怀章离开窗边,走到案几旁,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下,对许相语气尊敬:“许伯父,父皇素来信任你,你帮孤想想,父皇何时会答应?”
许相沉思片刻,道:“陛下早有松动,只是距殿下禁足的时日还长,没有合适的理由。现在宋亮起兵谋反,陛下力不从心,急需一人稳住朝纲,即使陛下现在将大多的事务交给微臣,但微臣终究是臣,太子才是姜朝的继任者,若无太子坐镇,恐怕京城里的那些狼子野心之辈,也会蠢蠢欲动,届时才是祸患,陛下比微臣更懂得这个道理……天时地利人和,微臣以为,不出七日,陛下就会下旨,恢复太子殿下的监国之权。”
“好。”
宋怀章双手朝许相行礼,被许相眼疾手快的扶起:“殿下这是在做什么?微臣愧不敢当。”
“若无许伯父,只怕孤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孤不在前朝,也多亏许伯父四处周旋,许伯父的恩义,孤铭记在心,他日,定然双倍奉还。”
许相眼中颇为欣慰,“殿下折煞微臣了。”
宋怀章道:“许伯父不慕权贵,孤却是个会感恩的人,孤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这些日,就靠许伯父在父皇面前,替孤多多美言几句了。”
“臣,自当竭力。”
……
虽未把酒言欢,但宋怀章亦请许相用了膳,再亲自送出了门。
望着不远处直通云霄的朱红宫墙,他喃喃道:“谢预劲,当初你陷害孤的时候,可曾想到孤还有再起之日,我们之间的账,等孤坐上皇位了,再同你一一清算。”
那份宋怀章朝思暮想的圣旨就在此时来了。
“报——”
宋怀章视线收近,看到高公公身后跟着两个小黄门踏入了东宫。
手里捧着圣旨。
他大喜过望,即刻将他们迎在正院。
“皇上有令,太子速来接旨!”
宋怀章掀袍跪下:“请公公宣读。”
高公公面无表情地打开圣旨:
“奉天承命皇帝,诏曰:太子专擅威权,鸠聚党羽,意图不轨……”
宋怀章面色顿变,猛地抬头。
“……着即日起,废为庶人,移居祖陵,东宫僚属悉罢黜,永不叙用。”
“太子,接旨吧。”
双膝像压着两块沉石,宋怀章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站起,高公公走到他身前,弯腰将圣旨奉上。
宋怀章呆愣片刻,夺过圣旨,眼前眩晕,凝目许久,才将上面的字看清。
“这不可能,不可能!” 他将圣旨掷在地上,引得两个小黄门当即吓的跪下,哆嗦着去捡起,宋怀章面色发狠地抓住高公公的衣领,青筋暴突:“高起贤,你胆敢假传圣旨!孤要禀告父皇,将你碎尸万段!”
高公公怜悯的看向宋怀章,“殿下,早日收拾东西,前往祖陵吧。”
“不,孤要见父皇!这其中肯定有蹊跷,父皇不会这样对我,高起贤!不,高公公,你让我再见父皇一面,他定是受了奸人挑拨,儿臣对父皇绝无二心……”
宋怀章语无伦次,看着逐渐逼近的金吾卫,他倏地收了声,视线聚于一处。
一把抽出侍卫的剑!
剑身猛烈摩擦剑鞘的声音令人胆寒不已。
高公公大骇,急忙同侍卫去抢,“殿下这是在做什么?赶快放下!”
宋怀章将剑紧紧压在脖颈上,语调从容起来,尽管在拉扯之间,他束发的玉冠已经滚落在地,衣衫凌乱,“高公公,孤只有这一个要求。父皇让你们将孤带去皇陵,却没说让孤死。若是孤今日血溅东宫,你们全都得给孤陪葬,好好想想吧。”
高起贤双眉紧皱,沉沉望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