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的薄脸皮儿,德福立刻就改了口,“秦王没得王上这等仁慈心肠,只怕看见公子伤了,也不心疼吧……若如不然,当初处境,必也没那样令人神伤。”
燕珩睨了他一眼:“那依你的意思?”
德福不敢明说,只道:“小的以为,王上仁慈。”
“嗬,人正是寡人打的,何谈仁慈?”
德福讪笑:“实乃王上英明,教子有方。”
燕珩停顿片刻,道,“再将那副画,拿过来,给寡人瞧瞧。”
德福称是,老实儿的将画取来,递到人跟前儿。他悄不做声地撩开眼皮去看,瞧着燕珩将纸卷展开,那眉眼着实淡定。
燕珩细细看了一晌,又问德福:“你觉得,这画如何?”
德福不知其何所意,只敢模棱两可道:“精美如栩,有天人之风流。”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燕珩的脸色。因见其无甚表情,便又大着胆子加了半句话,“只是不知,画的是谁呢?”
燕珩微顿,狐疑道,“果真不识?”
焉能不识?
可德福摇头,凛然装傻:“小的眼拙,确实认不出来。但……”
“但什么?”
“但小的却觉得,画中之人神韵风流、气度临世。虽只画了一双眼睛,却生的是人间无两,倘若画全了,岂不是神仙?怎会是世间凡人呢?”
德福说着话,佯作不经意地抬眸,一时对上燕珩的视线,好似才发觉一般,惊惊然,而后猛地愣住了。
他“啊呀”一声跪下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告罪道:
“王上饶恕,是小的冲撞,说错话了。”
“哦?这话何解?”
德福作出一副惶恐神色,“小的……小的不敢说。”
燕珩哼笑,猜出来个大概,道,“但说无妨,寡人先免了你的罪。”
“是……小的、小的说了,王上可莫要怪罪。”德福故作犹豫道,“小的方才一抬眼,撞见双天人的凤眼,岂不正和画上的相似一二分?说起来,竟比画上的眼睛还要风流威严……”
说罢这句,德福又佯作“恍然大悟”道,“难不成……公子画的竟是?……”
燕珩被几句话哄得愉悦,神情甚是微妙,“哦,那依你看,他倒是画出寡人的神韵了?”
德福忙道,“乃有王上十分之一二。公子毕竟年轻,画功欠缺火候也正常。”
这话明贬实褒,连带拍了个响亮的马屁,惹得燕珩微微勾起唇来。
偏偏这位帝王神色克制,口中教训道:“叫寡人看,画的却实在不怎么样。再者,寡人何曾允过他?未经应允,并非画师,却私藏君王画像,此乃重罪——他不知,难道你也不知?”
“小的也是才知道。”德福忙道,“宫里的画师们,每年也当献画——兴许不是私藏。公子毕竟年纪小,可叹遭人欺凌,只有王上那样仁慈待他,必是心中欢喜感激的。”
停顿片刻,德福又道:“如若不然……王上,您可要去扶桐宫问罪?”
台阶搁在人眼皮子底下,“问罪”这个名声真真儿的好。
果不然,燕珩轻“嗯”了一声,道:“是该问罪。”
问罪的轿撵很快就到了扶桐宫。擎着伞柄的仆子往殿外退下,禀告的人便赶着去通传,“公子,王上到。”
秦诏从床上艰难爬起来,往地上扑跪的时候,又伤了手,不由得一面嘶声,一面请安,“秦诏叩见……王上。”
那话说出来,差点将他父王进殿门的金靴绊倒!
燕珩:“?”
德福:“……”
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地位就一落千丈了。
还不等问罪,又新添了一样火气;惹得这位帝王甚不满,不悦地挑了眉:“若是寡人没听错的话?——王上?”
秦诏咬了咬唇,带两分犹豫。
憋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是。秦诏惹是生非,害您担了这‘子不教’的过错,是秦诏不应该。您既要秦王来领我,那我又岂敢再‘明知故犯’。只求……只求王上,原谅我这一遭。”
两个脸蛋因肿胀,显得胖鼓鼓的。才说这话,眼底就蓄满了泪,瞧着可怜。
燕珩嘶了口气。
“起来。”
秦诏问:“那、那您原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