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公孙渊转述了那日席上的荒唐场景,相宜还半信半疑,怎的秦诏还真能劳动王上赏他这样的一个美差事?
如今,相宜是全信了。
这个秦诏,不寻常。
他们三人自长径上相谈,还与吴敖打了个照面,相互见了礼便擦肩过去了。
因瞧见吴敖,又想起来这茬儿,公孙渊便提了个醒儿,说道:“公子邀我二人到扶桐宫小聚,方才见了人,恐怕生出闲话来。王上未免不高兴……公子虽得盛宠,也要小心些才好。”
秦诏笑了笑,“大人多虑,光明正大,才是个灯下黑。咱们三人偷偷摸摸,若叫人知道了,更得留下话柄。秦诏不管什么盛宠不盛宠的——自是凭着本事挣来的。难道父王,竟只听个甜嘴巧话不成?”
闻言,公孙渊转过脸去,看了相宜一眼,瞧见他也是一副赞赏神色,不由得轻笑,摇了摇头。
——这两人拌在一处,怕是日后才要闹出乱子。
他这担心并非多余。
三人一路长行,才转行至扶桐宫来,就碰见卫抚带着三两人巡视。
那架势,倒像是专门候在这里的。
公孙渊当下只心道:坏了!
新仇旧怨正无处发挥。卫抚轻喝:“何人在此?”
秦诏站定,冷笑睨他:“才几日不见,卫大人竟忘了我不成?”
卫抚强忍怒意,反问:“秦公子难道不知,身为质子,与朝中重臣来往,乃是重罪,竟还想在聚在一处,谋密不成!”
相宜微怔,这会子,自个儿才领了牌子,倒成重臣了?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人家卫抚压根儿没算他在内。
公孙渊忙行礼道:“都尉大人,此乃误会,因是旧相识……”
他话没说完,秦诏拂袖,冷哼道:“卫大人,果不愧是死人堆里爬上来的,竟不知与活人打交道的规矩。秦诏虽为质子,却也行得端,站得正,何来密谋?——无有证据的事情,竟也给我扣帽子。”
他顿了顿,挑起眉来,轻嗤:“怎的?大人好了伤疤忘了疼?难道另一边脸上,也要挨我父王一刀不成?”
他用词尖锐,卫抚怒意尤甚。
“质子私会重臣,已是坏了规矩。秦诏,休要仗着王上的纵容,在这里大放厥词!本官乃燕宫都尉,”他拱手朝一边示意,狠戾盯着人道:“为保卫王上安危,自当恪尽职守,责权在身,岂容你横行!”
公孙渊自拦住秦诏,低声凑在人耳边,“公子勿要冲动,此乃卫女之兄,那日席间所提,颇得王上心悦。待他日,恐怕是王上正经的‘小舅子’,惹恼了,少不得日后要看人脸色。”
秦诏略一回忆,方才想透,那日殿上所说绝色卫女、他父王首选的美人儿,竟是这么一号人物儿的姊妹——原先只说是秀女,哪里知道是谁!
公孙渊不说还好,这话挑开,秦诏顿变了脸色。
——跟我抢?
——自不量力。
但他面上不显,叹道:“哦……我知道了。原来咱们威风的卫大人,竟还有个国色天香的姊妹——少不得沾亲带故,惹不得。”
他将视线落在身后侍卫横起阻拦的手臂上,垂睫轻笑起来:“既有这样一层关系,我今日也不与大人计较。还请大人勿要……为难我,免得自找不痛快。”
卫抚道:“秦诏,休要插科打诨,此事,须说个明白,方才能与你放行。”
“听这意思,大人是要强行阻拦了?”秦诏冷笑:“不是我说,卫大人,你若真想寻我的错处,报那点子私仇,也该先回去问问我父王,今儿这场宴会,他允也不允?”
秦诏毫不收敛,锋芒毕露。
那往常行事谦和、连分寸火候都拿捏极好的人,竟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卫抚冷眼看他,“若果真如此,随我去见王上。”
秦诏笑了,他缓声开口:“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卫抚,你放行不放?”
“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