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风流,怎的偏爱他父王,将这造物主天赐的华丽,都赠给一人?人间难能存住,只得搁在心中,日夜反复揣摩和品味才好。
燕珩微笑:“你这小儿,又这幅糊涂模样。”
秦诏后知后觉的收回目光,怔怔的想:这是九天赐给他的风华——再不捉住,岂不是个不识货的蠢物?
再有,除了好看,他父王还疼他——竟是颗帝王真心!叫他捡了这样的大便宜。秦诏自觉,他爱燕珩,才该是有缘由的。
见他沉思不答,燕珩又问:“嗯?”
秦诏茫然抬头:“啊?”
“寡人唤你呢。”燕珩哼笑,问道:“自寻思什么去了?”
“父、父王,我是想到——父王为何生的这样威风?岂不是让谁瞧见,都要赞叹一声,天造的风流。”秦诏一五一十答话,那手默不作声的伸出去,挂住了人的指尖,“就连簪花,这金菊都叫父王衬下去了……全是人间俗物。”
燕珩哼笑:“胡诌。”
秦诏抿唇笑了,却也不再辩驳,只间或转过脸来,一遍又一遍的去看。随着燕珩信步赏花的功夫里,他脑海中不住的跳出来他父王的肺腑之言。
[你自没什么用处时,寡人也疼你。]
[你自不做什么劳什子秦王,寡人也疼你。]
[只因你是秦诏,寡人想疼,便疼你,真心的疼你。]
燕珩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秦诏自己领悟到了。
他那瞬间,太过于激动和欣喜,以至于叫泥巴水糊住了心肺,全然没品出来,这是怎样的可贵。
是全天下人,必得不到的稀罕物。
因而,他后知后觉的发问出声:“父王,您方才说,您是真心的待我?”
燕珩转过眸来,睨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儿,才又道:“你这小儿,又寻思这有的没的作甚?——什么真心假意,只知寡人疼你便是。”
秦诏哪还敢再问?生怕惹得他父王不悦,他父王改口变了心。当下,只得乖乖点头,抓着人的手指更紧了些。
好似风一吹,他父王便会消失似的。而那紧跟着的什么“真心”、“疼惜”便也了无影踪,全碎成八爿随风去了。
燕珩察觉指尖力度,露出微笑来。
一路香风吹起来,撩拨着人的发丝,发间金菊丝微微颤抖,将流荡光影抖碎了,洒落在人眉间,越发的绚烂如梦了。
八国君王跪在那儿,翘首以盼等来的,便是这副场景。
簪花的可怖燕王,同他狡诈的坏小子秦诏。
含笑如许,只牵着指头,悠闲地漫步而来。
八国君王:“……”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才跪出去的这十步之遥,便是云泥之别。
那头偷闲。
这头等死。
——“王、王上!快,跪好,王上来了!”
他们不敢去看那发间金菊,只得跪的端正,伏低身躯,颤抖着将方才想出来的答案说与人听:
“王上,我们自想的清楚了。方才糊涂心肺,乱说话。如今,自愿给您献上城池十座,以慰王上信任,更为庆贺中秋。”
那话才落地,妘王便急道:“王上,自我儿到此燕宫三年来,我只递过一十三封书信,每每只关切澜儿可曾安好,并无谋逆之心,更无要加害王上之意!至于旁人……我却不知了。”
其他人傻眼了:……
不是?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妘老兄你怎的不讲规矩,反咬我们一口呢!
吴王见状,也讪讪出声:“王上,我虽写过几封书信,却与王上无关,方才赵王说的话,我不敢认呐!——但、但我愿献上城池三座,为吾王千秋鼎盛作贺礼。”
其余人有样学样,反手背刺赵洄一刀。
赵洄:?
本王方才晕过去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商量什么了?
那卫王能叫赵洄得了好?
他变本加厉地讥讽道:“要我说,赵王居心叵测,只献十城,并不足见其诚意。若是加害王上,必要三十座城,方能解心头之恨。王上这等善心,照拂九国,你怎能这样的狠心肝儿!”
其他人纷纷附和,将矛头转向赵洄:“正是这样!难保不是上次王上出面,阻止你欺凌卫国,你这厮怀恨在心,有意加害王上!纵不说照拂四海之事,我们在这燕宫同吃同吃几近十年,与王上乃有手足之情,你也不该这等恶毒。”
赵洄:……
得,我是来送死的。
燕珩嗬笑,微微扬起下巴,垂眸睨着众人。
“赵洄,这话……你可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