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两手都抱住人,腾不出巴掌来抽他,帝王猛地别过脸去……躲开他追上来的唇,憋得脸色都红了——“你!”
眼见他父王真要动怒,秦诏心里鼓擂,亲完又害怕起来,遂将头一歪,干脆装的昏死过去了。
燕珩:“……”
燕珩满肚子火气没地儿发,才出了邢狱司那层牢门,便扫了一眼地上跪倒的那片狱卒子,不悦道:“一群混账东西,滥用私刑,往日里不知残害了多少人,又造了多少冤案委屈——通通给寡人乱棍打死。”
秦诏窝在人怀里听着,吓了一哆嗦。若不是他机灵,装死装得快,这会儿,恐怕就要跟着人一起乱棍打死了。
没承想,他这一装,就是三天。
期间,迷迷糊糊,也不知是真痛苦,还是假难受,总之呻吟的有一句没一句,瞧着跟要断气似的,比那垂死之人还叫帝王心疼。
瞧见秦诏身上竟没一块好皮儿,四处的伤疤和裂痕,断骨少肉、浑身淤血,那个“燕”字在血痕中化了脓,高烧又迟迟不退,烧得嘴唇不知裂出几层沟壑来!
燕珩哪还顾得上什么亲不亲的?疼得心都碎了。
他静坐在秦诏榻前,抬手,摸着人越发瘦削下去的脸颊,有难言的伤感涌上来。那声音极轻:“我的儿,你自乖乖地醒过来罢,寡人决不会罚你的……”
早知道,搁在自己手心里打两戒尺得了。
做什么要将他下狱。
才从战场上回来,一点赏赐和恩宠都没来得及给,倒是接二连三的挨了罚。
他仍去摸人心口往下三寸的“燕”字,仿佛连着那血肉,所烙印上的,是自个儿的疼爱。他在他的骄儿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虽然他疼,自个儿也疼。
但燕珩内心最幽深不可见之处,却仍然流动着一种满足,和欲望之壑被填满后的愉悦。似光明正大占有了人的骨肉一般,他要作他的父、作他的王,叫他乖乖地跪在脚下。
秦诏并不知晓,昏昏沉沉。
没大会儿,德福来传禀,说是祁武求见。原来,是旁处传来消息,流放至边境的符定被人“劫”走了。
燕珩难以置信,问道:“什么叫劫走了?”
“就是……砍断了绳索,打伤了押送之人,将符定大人带走了。据消息来报,对面穿着打扮,都像是五州之人,腰间佩戴青雀环,应该……”
那话不敢再说下去。
燕珩听了,冷笑一声:“竟没想到,这符定有这样通天的本事,看来,寡人并不曾冤枉他。既有他的前车之鉴,那魏屯必也搅和了一份子了。”
当下,他心中的疑虑乱起来。
来往里,竟只有秦诏一个是被冤枉的——那小儿还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呢!如若不然,他该好好地问一问,他与公孙渊所传之信,又是何等缘故。
不过,纵他不问,眼下也因为心疼,早就消了气。不过是给公孙渊写封信,那老贼惯是明哲保身,又能惹出什么乱子来?
因而,燕珩并未深究,而是说道:“无妨,给五州去信,要他们交出符定来。如若不然,寡人便唤大燕兵马,亲自去寻。”
既然不听话,将人捉回来,也就是了。
这小半年,秦诏不是被禁足东宫,就是被关在牢中。何谈跟人谋划之事?因而,再怎么样,也怪不得他头上。
可燕珩不知,救符定的,是江怀壁。
而给江怀壁写信的,却是楚阙。
这小子奸诈一回,调转过头来,便跟符慎告状:“燕王将你父亲流放诛杀了。你父那等勇武,却逃不过这昏君——我只给你两样选择。”
“一样,是孤身回你的大燕,无兵马傍身;或是尽忠,或是螳臂当车,质问你们燕王,叫人一块杀了,自随你的便。”
“再有一样,是留在秦国,为我秦君效力,待你一战成名,以赫赫战功,到底要叫燕王给你个交代——你也好给你父亲平反。”
符慎不敢置信,手中长戟几乎要攥碎了:“我父亲?燕王为何——?!”
事实上,符定叫人关在青雀州,一点苦都没受,反而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可符慎单纯天真,并不知情,当下痛苦难当!他细想了几十个日夜,听见从燕国传来的真切消息,方才知道燕珩诛杀魏屯九族,再假意流放、实则半道儿将他父亲也杀害。
符慎恨极了。
燕王诛杀武将,他定要打出赫赫战功,给这些勇士们讨个公道!眼下,投靠秦国,才是最好的主意——更何况,还有他那好兄弟秦诏!
这会儿,秦诏还顾不上他们,只躺在那里养伤;每日里,硬叫人灌了许多汤药,一日三遍的换药包扎,方才能调理的舒坦一些。
待他睁开眼,能清醒的跟人说上几句话时,已经是第五日了。
燕珩终于松了口气,问道:“醒了?可好些?”
秦诏不敢说好些,亲人家那一口,还没挨巴掌呢。他只得故作虚弱道:“父王,还是狠痛,浑身都难受,五脏六腑全乱了。”
燕珩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是先退了烧。恐怕,还须歇养几日。”
“父王。”秦诏伸出手去,摸住他的手腕,像把脉似的,摁住人跳动的脉搏,仿佛如此,便能隔着距离,抱住他父王的心跳。
燕珩耐心看他:“嗯?”
见他不说话,燕珩轻笑:“如何,可摸到寡人的脉搏了?不知何时,你倒学会了这样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