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会有漫天漂浮的灰尘,会看到角落里长满了霉斑,甚至可能会有蘑菇。
嘉临是多雨又炎热的城市,家里又这么多年没人来,出现什么生物都不奇怪。
她将准备好的口罩往温衡脸上套了一层又一层。
陆知序:“……要不要给你准备个防毒面具?”
“什么东西能有你嘴毒?”温言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一会儿看到灰尘别吓哭。”
陆知序闷声勾了好一会儿唇,落在一大一小身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言深吸口气,钥匙转进孔洞,轻轻一拧——咔哒,门就开了。
毫无生涩的锈感。
“咦,我还以为门会很难开。”她一边说一边拉开门,人还没彻底进去,就先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怎么会……”
没有灰尘,没有霉菌,没有蟑螂,没有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儿。
她离开了不止八年,从高一去京市读书算到现在,整整十一年。
这间房却仍旧留存着当年她离开时的模样,昏暗、古旧,却干净。
空气里似有若无的萦绕着中草药的味道。
那是外公最常用的风湿贴的气息。
墙上的古董钟表还停留在外公离开前的时刻,仿佛温言只是打了个短暂的盹儿,醒来后一切都与从前别无二致。
就像房子没有老,外公……也还在。
她一寸寸检视过这间屋子,不可思议:“这是……”
客厅的长桌上,放着一整摞的风湿贴,温言拿起看了看,生产日期分明是今年的。
她眼睫轻颤,想到什么,回头猛地看陆知序。
“你让人打扫的?”
陆知序笑了声:“没准儿是外公比较爱干净?”
这么说,就一定是他了。
温言被他气得想咬人:“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喊人来照顾房子的?”
“可你怎么会有钥匙,还知道风湿贴……”
温言怔愣地顿住,她想起来了。
第22章有时晴陆知序一瞬间生出些多余的好奇……
“想起来了?”陆知序朝她摊开掌心。
他冷白色的手里正安安静静躺着一枚古铜钥匙。
那还是温言在外公葬礼上给陆知序的。
事实上,温言是个很喜欢夏天的人。
夏天对于她来说,象征着蓬勃的新鲜,万物都有力量。她眼里的夏天是漫长而愉悦的。
但唯独除了十五岁外公离开她的那个夏天。
那时候她刚中考完,而小老头的身体从温梦芝出国那年起就一年不如一年。
他哆哆嗦嗦撑到温言终于中考完,拿到全市第一的好成绩,而后便像一节干枯的腐木,被这个漫长炽热又苍白的夏天煎熬尽了最后一丝生命。
病床前他握着温言的手,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言言要好好读书。”
“女孩子,当个老师很好。”
“不要像你妈那样。”
小老头儿话没能说完,但温言知道他的意思。
不要像温梦芝那样,为了一个男人舍弃一切,舍弃工作,舍弃自己的成长,永远都不要。
温景盛走得还算安详,没有太多病痛,只是生命力自然地衰竭。
温言握紧了他的手,很厉害地都没有哭。
她在医院和附近几间病房大人的指引下,试着像个大人那样去处理一切。她拿到医院开局的死亡证明后,一刻不敢停歇地给殡仪馆打了电话。
她必须像个大人一样。
体体面面地将温景盛送走。
这个小老头一生廉洁、正直,为了女儿、外孙女的幸福燃尽了自己。
在好好送走他之前,温言没有哭的资格。
坐在殡仪馆接人的车上,她拿着外公的手机,编辑了讣告,一条条短信给手机里的联系人发了过去,最后才给温梦芝打了个电话。
这些年,除了寄钱过来,温梦芝和他们再无任何联系。
温言只隐约知道,她似乎又离了婚,在英国认识了个老绅士,嫁过去给人家当后妈。
温梦芝接到电话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自己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