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成蹊就说:“妈,你看我做过赔本的生意吗?不管是刚下乡那会儿的草编,还是现在经我的手联合起来在广交会上越来越出彩的国风展台,亦或者上次的手表,哪个赔本了,所以你放宽心好了,要是不能赚钱,我就不会点头。”
“话是这么说,妈也知道你厉害,可我这就是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方淑红也曾经这样劝自己,但没用。
方淑红虽然卖了一段时间的手表,但正经从头到尾这么参与一项生意还是头一遭,且数额又这么大,心里没底也是正常。
祝成蹊知道这种其实安慰不了,只有等之后真正赚到钱了,她才能慢慢放开,就道:“那要不然这样,特区你就别去了,你留在首都等消息,就和手表一样,等着卖就行了。”
“不行不行,我要去。”方淑红在这点上倒是坚持的很,祝成蹊怎么劝都不行,只能随她。
这两年,祝成蹊通过和同学以及老师的沟通,又了解了不少其他的民俗工艺,并且和老师还有同学们一起帮着进行了相应的创新,推广到了国风展台,所以班里的同学也习惯了每年跟她一起过去。
倒是周杭生已经把小营山那边的工作完全脱手了,就不好再越俎代庖参与进去,且他要走的路不一样,平日里也忙得很,实在没办法一下子请太长时间的假,这次就不和她一起过去了。
临走前,周杭生抱着祝成蹊细细叮嘱,“我知道你聪明,但到了外面还是一切小心,尤其是在特区那边,尽量别逗留,办完事儿就早点回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祝成蹊点头,顺便拜托他道:“倒是你这段时间帮我照顾一下我妈,要是看她还是这么紧张,就帮我劝劝她,等我打电话回来后,还要拜托你送她上火车。”
周杭生点头,“我会的。”
广交会上的事儿都是做熟了的,对祝成蹊来说没什么难度,更何况国风展台如今在外商那儿有了不小的名气,也不需要她再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引流,又有班里的同学帮忙,她反而比以前还要清闲一些。
但这回,她刚过去就被迎胜村的人围了上来。
以往每次广交会都是三小队长张永平过来主持,但这次不仅他来了,就连周立新这个小老头也过来了。
祝成蹊之前答应他说有时间一定回迎胜村看看,但她这两年真的挺忙的,也没能顾得上回去,所以骤然看见周立新一脸激动地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叔,你怎么也来了?”祝成蹊问他,“如今村里快秋收了吧,你不留在村里主持秋收工作吗?”
“秋收的事儿我另外安排好了,主要是你不回村里看我们,还不兴我过来看你啊!”周立新习惯性地扒拉住祝成蹊的胳膊,沟壑纵横地脸上满是委屈,看的祝成蹊眼皮子乱跳。
两年没见周立新了,现在骤然看见他这样,她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是我的错。”祝成蹊果断道歉,免得这小老头一会儿挎着她的胳膊继续露出这种可怜巴巴的神态,搞得她好像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一样。
“不过叔,我也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很忙,所以实在抽不出空来。不过我可没忘记咱们迎胜村啊,我这两年也没少给你们写信或者打电话沟通村里的情况还有厂子的事儿,每年广交会也一直和张队长仔细打听,这不是看见即便我不在,你们也把村里的事儿和厂子里的事儿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也没什么需要我必须过去处理的,所以我就放心了嘛。”
祝成蹊哄着小老头,“再说了,终归村里的事儿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我也不能一直插手,你说对吧。”
周立新就叹气,“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我们这些大老粗哪有你的见识多,我还巴不得你一直管着我们呢。”
祝成蹊就知道周立新过来肯定有事儿,果断不和他掰扯这些乱七八糟的,直接问道:“叔,是不是村里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没直接给我打电话啊?”
周立新脸上的表情立马愁苦起来,“还不是最近那个小岗村的报道闹的,现在不少人都偷摸讨论大包干的事儿,这报纸上有的说这是好事儿,也有的批判说这种包产到户是在破坏国家的制度,应该被拉出来全国游行批dou,我这心里实在没底,想着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干脆就跑过来想问问你怎么办?”
“还有,你在首都,又是大学生,对政策了解更多更快,我想问问这上面如今对这件事是啥态度?”说到这儿,周立新更是挎紧了祝成蹊的胳膊,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问道。
祝成蹊回头看了眼展台,见大家都忙的有条不紊,暂时也不需要她指挥,便拽着周立新到一边低声问道:“咱们村里闹起来了?”
周立新摇头,“咱们村也确实有人讨论这件事,但没那么严重,倒是附近的几个村子闹的还挺凶,毕竟小岗村今年收的粮食实在让人眼馋,所以不少人都觉得这样才好,也想自己干,导致公社最近也不咋安稳,薛书记现在见天往下面跑,不知道发了多少次脾气了,我这次来,他也托我问问你这事儿到底要咋处置。”
祝成蹊就说:“上面最近也一直在开会讨论这件事,按照眼下的情况,分田到户肯定是必然的,就算今年没具体出规定,明年肯定也会有。”
“所以真分田啊,不搞大集体了?”周立新有些茫然,“那这村里以后还咋整啊,不能影响我们的厂子啥的吧?”
他搞了大半辈子的大集体,现在猛然说田地分私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以后怎么管着村子里的事儿了。
最重要的是田产都分了,那村里面的人还能服管吗?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眼下是生产队长,就必须要下面的社员都老老实实听他的话,把他当土皇帝敬着怕着,他担心的是这样一分开,人心就散了,到时候村里好不容易搞成眼下这样红火的厂子也要出问题。
那他这些年的忙忙碌碌也都白瞎了。
“这要看村里面怎么想了,包田包产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国民的温饱和眼下粮食短缺的问题,提高广大农民的收入,”祝成蹊示意周立新先别着急担心害怕,继续给他分析道:“按照咱们村的情况,分不分田其实都无所谓,因为这些问题咱们村不存在,而且我觉得国家也不至于强制要求所有集体都必须分田,如果村里面不打算分的话,那就还继续走现在的老路,如果打算分的话……”
“要是分田的话咋了,要出问题啊?”周立新超级紧张。
祝成蹊摇摇头,“不至于出问题,但是厂子那边确实需要改组一下,不然会乱套。这样吧,叔你要是信我的话,我今年寒假看能不能抽空回一趟咱们村,到时候你们要是打算分田,我就和你们细细说说具体要怎么操作才能不影响村子里的生意,主要我也需要时间来思考,眼下这么匆匆忙忙的也不适合考虑这个问题。”
“信啊,我们谁不相信也不能不信你啊。”有了祝成蹊这句话,周立新当即就放松多了,立马眼巴巴地说:“那我就等着你回来了啊。”
“我跟你说啊,今年村子里又进山打了不少猎物,我给你留了不少你爱吃的狍子肉、鹿肉,眼下正腌着等风干呢,我还泡了不少鹿血酒,还有你爱吃的猴头菇也采了不少,还有山里的干货啥的,我都给你备着呢,你可千万别不来!”
周立新他们这两年也没少断了给她寄这些吃的,但眼下专门提了出来,显然是真的深怕她不去。
“我答应你一定去,好吧。”祝成蹊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又安抚他说:“具体规定还没出来呢,所以你也别提前着急,眼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周立新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我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
周立新和祝成蹊说话的时候,迎胜村里不少人就眼巴巴地看着。
等祝成蹊去忙展台的事情后,不少人立马围上了周立新,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她是怎么说的。
周立新一脸乐滋滋地说:“喜宝说今年寒假回村里帮咱们出主意,让暂时该咋样还咋样,先别急着操心还没完全确定下来的事儿。”
“真的啊?”
“喜宝真说今年冬天还来村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哎哟,有喜宝这句话,我这颗心算是放下了……”
众人连连感慨,一改之前苦了吧唧的模样,看的不少人好奇地问祝成蹊这是怎么回事儿,祝成蹊没说别的,就只是笑笑道:“我两年没回村了,打算今年回去一趟看看,所以他们就高兴了。”
众人知道祝成蹊以前是知青,并且做的相当不错,但是看见迎胜村那边仅因为她要回去一趟就这么兴奋,纷纷忍不住感慨。
就连和她最熟悉的苏建华也冲她比大拇指说:“我这辈子也见识过不少人,能让我打心眼里佩服的不多,但你绝对是其中一个。”
祝成蹊哭笑不得,“别捧我了,还是先忙展台布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