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萝,也许你上回说得对,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沈某死也是……”
陆晚萝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打断了沈觅玄的话:“是本君的错,都是本君的错!阿玄,你别有事,好不好?妖王姐姐死了,李墨灼他们死了,你心魔,许承戾他们死了,帮中大家也都死了,本君……只有你了。”
“对不住啊,都怪沈某适才没躲开……”
“本君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本君只是想你挺住,活下来……”
“萝萝,天好像黑了。”沈觅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后直勾勾地盯着浓浓夜色看,费力地抬起手指,指着弯月,“你看月亮,弯弯的,像不像沈某勾起的嘴角?”
陆晚萝点头:“像!”
沈觅玄的眸子再次转了一圈,似是“计上心头”,唇角勾了勾:“那月亮……挂在天上,神不神秘?”
“当然神秘。”
“萝萝,你看啊,沈某叫沈觅玄,对不对?而前二字和‘神秘’是不是听起来有些像?”
陆晚萝闻言,马上在口中念了几遍:“是。所以呢?阿玄,你想表达什么?”
“如果沈某死后,萝萝仍然念着沈某,就请在夜幕降临时,多抬首看看如墨苍穹吧。假如苍穹高悬弯月,如今夜一般,那便是实在放心不下萝萝的沈某偷下凡尘,正隔着星河对你笑呢。”
“阿玄,别说了,本君不想听,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
“萝萝,我爱你。”
一语落后,沈觅玄闭上了眼,永远永远。
陆晚萝悲痛欲绝,一夜白头-
几日后。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帮。
八个土坟高高堆起,白发苍苍的陆晚萝趴于沈觅玄的坟头,目光投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倏忽,几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路过。
见到趴于坟头一动不动的陆晚萝后,互相望了望,心中纷纷生出了恶念。
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烂白菜,臭鸡蛋和狗血,并把那些东西全部倒在陆晚萝的身上。
不一会儿,陆晚萝就变得“一片狼藉”,与那令人唾弃的阴沟老鼠无异。
但往昔记仇无比的她却依旧呆呆地望着远方,仿佛身上受到的这些伤害与她无关一样。
夜色来时,那些纨绔因怕弄出人命而离开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帮。
而陆晚萝则依旧趴在坟头,哪怕夜晚风寒,单薄的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陆晚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而抬首望月。
只见月高挂,如金钩,似他笑。
“阿玄……神秘……沈觅,沈觅玄……”陆晚萝翘起食指,一笔一画描摹出弯月的轮廓,唇角挂着痴痴的笑,看着与傻子无异,“嘿嘿嘿,阿玄……回来了……看我。”
说罢,陆晚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冲出门,逢人便抓着其胳膊使劲摇晃:“阿玄回来!阿玄因为放心不下我回来了。”
久而久之,行为怪异的陆晚萝就成了世人口中的“得了失心疯的疯婆娘”-
又是一年冬。
青丝乱蓬如鸟窝,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赤着玉足的陆晚萝跌跌撞撞地跪到沈觅玄的坟头前,发了疯似地擦去坟上积雪:“雪……血……可怕!不能,不能,不能沾上!”
擦完沈觅玄的坟头后,陆晚萝又把目光转向其他的坟头。
略微沉吟后,她果断地开始擦其他坟头上的积雪,丝毫不顾因动作大且快而被几根带刺杂草划伤的手臂。
“呼——”陆晚萝呼出一口气,又跑回沈觅玄的坟头,趴下,“擦干净了,擦干净了,没有血了,没有血了。”
说完这些,陆晚萝调整了下姿势,抱膝而坐,右手虚握:“我,帮你们擦干净了,你们和我干一杯,好不好?”
语毕,陆晚萝装作手中有酒的模样,将“酒”一饮而尽,还擦了擦嘴角:“咦?为什么这个酒一点味道都没有?是不是因为,因为,因为……”
说着说着,陆晚萝站起身来,挥了挥手,继续道:“因为你们都不在了呀?近几日有戏文者经过,他们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帮的故事甚是鲜艳,但彼此缘分太浅了,此世无缘……啊!”
原来是赤着双足的陆晚萝没注意脚下的野蔓,被绊了一跤,一头栽在沈觅玄的坟上。
“阿玄,我疼。”陆晚萝的双眸瞬间被泪水填满,吸了吸鼻子,嘴巴嘟起,“你帮我呼呼,好不好?话本子上说,呼呼,就不疼了。”
说毕,陆晚萝手臂一弯,上下交叠,头向左微转,用右侧面颊枕于臂上,像是把臂当作了枕头。
数日后。
大雪纷飞,盖满坟头,亦盖住了陆晚萝瘦小的身躯,像是给她盖上了一层雪白的棉被,让她不再冷矣。
但陆晚萝却再也没睁开眸子,起身擦雪。
因为她寐了,寐得很熟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