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店装潢简单,给顾客准备的凳子是一个个小马扎。
梁洗砚岔开腿一屁股坐下,抬头看着面前的商哲栋。
商老师还穿着白天在疗养院那身中山装,正装的裤缝板正笔挺,他垂着眸,伸出手指轻轻向上捏起裤腿儿,然后才坐下,后背挺拔。
哪怕是坐马扎,也坐有坐样。
他这幅正襟危坐的样子,倒像是来开会的,跟整个夜宵店里大咧咧吃饭的食客们格格不入。
“吃什么?”梁洗砚把菜单递给他。
“你点吧。”商哲栋说。
梁洗砚又把菜单拿回来,试着推荐几个菜,服务员正好在这时候上了擦手的湿巾,商哲栋和二妞妞接过来,都在擦手。
梁洗砚只是随意一瞄,眼睛却被吸住了。
他第一次发现商哲栋一双手长得是真漂亮,白净清瘦,五指修长,骨节流畅,指尖白里透着健康的淡粉。
商老师讲究,很仔细地擦着指缝,手指翻飞,梁洗砚想起来舞台上迟秋蕊拈兰花指的那双手,也是这么灵动优雅,柔软纤细。
“看什么呢四宝哥?”二妞妞打断他。
“啊,没什么。”梁洗砚赶紧回神,又看了一眼商哲栋,这次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绕了一圈小叶紫檀的佛珠,之前藏在袖子里,这会儿才露出来。
“有信仰吗?”梁洗砚问。
商哲栋放下湿巾:“共产主义。”
“。。。。。。。”,梁洗砚差点儿没气笑,“共产主义我也信,没问你这个,我看你戴了一串佛珠,问你吃素还是吃肉。”
商哲栋答:“没有忌口,这串佛珠是我母亲给我求的护身符,才一直戴着。”
“还以为您是京圈佛子的戏码呢。”二妞妞在旁边乐,“不过咱商老师这气质也挺像就是了。”
“麻辣小龙虾?”梁洗砚问。
“抱歉。”商哲栋说,“我不吃辣。”
“十三香?”
“还是有点辣。”
“卤味冰镇的。”
“也不吃冰。”
“。。。。。。”,梁洗砚想把菜单扔他脸上,不能吃别吃了。
“那蒜蓉的吧,这还不能吃就饿着吧。”梁洗砚翻着菜单,“开车喝不了酒,可乐雪碧王老吉你选吧。”
“不用。”商哲栋回答,“我喝热水就可以。”
梁洗砚在心里面哼了声,他果然没猜错,从吃到喝,事儿是真不少。
“商老师挺养生。”二妞妞说。
“不是。”商哲栋顿了顿,“保护嗓子。”
梁洗砚琢磨不明白,商哲栋也不是个唱戏唱歌为业的,好端端保护什么嗓子,大概又是什么高贵人家的特殊讲究吧,他也没多想。
不过商哲栋这人的嗓音确实好听,值得保护。
“就这些,上菜吧。”梁洗砚把菜单塞给服务员,“再来杯热水。”
二妞妞是个性子活泼的,也不怕生,直接聊开了,问商哲栋:“商老师,听说您刚回北京,之前干嘛去了?”
“工作外调,在内蒙古科考。”商哲栋回答。
“内蒙!”二妞妞转过头来看梁洗砚,“四宝哥前两年当兵也在内蒙边境上,你俩说不定离得还挺近呢。”
商哲栋还没说话,梁洗砚先翻个白眼:“近你个脑袋,知不知道内蒙国境线有多长,蒙东蒙西之间快隔了大半个中国,哪儿那么巧在一个地儿。”
“这不随口一说嘛。”二妞妞嘟囔。
商哲栋仍然没说话,他只是垂着眼,一只手拢着面前装热水的水杯,飘出的蒸汽在他指尖缠绕。
说话间,隔壁桌站起来个男人,一手拎着啤酒瓶子,朝着梁洗砚走过来,喊他:“哎哟我说这谁呢,这不咱小梁爷嘛,真巧在这儿碰上。”
“这不老张么。”梁洗砚笑了笑,“您好着呢?”
“好着呢,今儿我过生日。”男人举了举酒瓶子,“小梁爷赏脸喝一杯去?”
梁洗砚痛快站起身:“成,但我开车喝不了,喝杯茶去吧。”
“走。”男人拉着他就走。
梁洗砚回头说:“上菜了你们俩先吃,甭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