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六江匆匆回了院子,偌大的院子已经空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听见屋里传来傅明的笑声,他心里一惊,连忙几步上了屋阶进了屋门,迎面便撞上了余淮水的目光。
“回来了?”
傅明被火急火燎的臧六江吓了一跳,还当他是着急自己的伤势,难得有了几分笑模样,伸手去接臧六江手中的药瓶。
余淮水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挪开,臧六江一眼便瞧见了后头拆了几本书的架子,他脸色变了一瞬,可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将药瓶递给傅聪,要他去替傅明上药。
屋里的温度几乎降到了冰点,就连傅明那般神经大条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傅明偷偷对着傅聪瞪眼咧嘴表示疑惑,而后者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吃个饭?”
傅明敷上了药又用纱布绑了两圈止住了血,想着自己是个伤员,淮水生气也得给自己两分薄面,便搓手劝到。
“你饿吗?”余淮水回头看向凑在自己身旁的臧六江,脸上是个让人发寒的笑脸。
“不饿。”臧六江立刻摇头,像只犯了错的大狗,夹着尾巴立在一边。
“他说不饿。”
余淮水将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少有地没顾全礼仪,回身往书架前去:“你们把小哑巴带走,我有话问他。”
臧六江肯定是触了自家三弟的霉头了,傅聪傅明可没打算跟臧六江同甘共苦,立刻把小哑巴往胳膊下一夹,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
余淮水把书扔在桌上的动作可不轻,臧六江自然看的真真的,心知是自己暴露了,思忖着便想去拉余淮水的手,想探探他的心情。
猛地,余淮水的手便挥开了,用那双平静无波的漆黑双眸定定地看着臧六江,倒映出他有些苍白的脸。
“你不信我。”余淮水开了口。
“没有!”臧六江心脏都停跳了,连忙伸手去抓余淮水的手,像是要借此将他牢牢留在手心。
余淮水地目光如同刻刀入木,盯地臧六江皮肉生疼。
余淮水心里恍然了,他说臧六江怎会突然寻了那样多的殿试对策状元卷来给他,那些东西页页值千金,轻易是得不到的,臧六江怕是又去跟那王爷托了关系,这才得了那些。
臧六江这样做,既是心急他的考期将近,更是为了弥补藏起这些书籍。
臧六江不想要他走。
“我我只是害怕”
臧六江掌心里潮热一片,紧张地他指尖都在颤抖:“我现在不能跟你去京城,我只是想要你在寨子里多待两天”
“我不会一直留在山寨里的。”余淮水淡淡地开了口。
他不是臧六江的掌中雀,即便寨子里的生活恬静无比,他也不想留在这臧六江一手创造的安稳乡里。
“我知道”臧六江自然清楚余淮水的志向所在,可真当余淮水亲口说出时,他还是不由得心头一颤。
“我”臧六江捏着余淮水的手,那个一直盘绕在他脑海中的想法终是忍不住了。
“我我有个法子。”
臧六江怕余淮水误会了他的用意,拉着掌心里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我在皇帝跟前立了功,他说过要赏我”
臧六江的目光烁烁似乎是在乞求余淮水给些回应:“我去求他给你个官职,离这儿也不必太远,你也不用苦哈哈地去考什么科举了”
余淮水的目光骤然便冷了。
可臧六江没敢抬头,自然也没有发现余淮水的神情全然变了。
他有些异想天开地想着,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一个官职,世人该是都喜欢的。
“臧六江”
“并且若是我去开口求了,皇帝老子也就一并知道咱们两个有关了,疑心也会小些,也不用咱们谨小慎微地”
“臧六江!”
余淮水霍然拔高了音量,切断了臧六江的妄想。
“我苦读诗书十几载,不是为了你来替我讨官的。”
且不论那是臧六江用命去换来的功劳,理应臧六江自己去谋些利益。
就论天子帝王的疑心怎么会小呢,若他去替自己求了个官职,只怕是一辈子都要在帝王猜忌里过活,他的那些抱负那些希冀,全都泯然了。
“”臧六江看着余淮水那张脸,心中积压许久的不安骤然便压制不住了。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泪珠从臧六江的眼眶中跌落下来,他伸手扳住了余淮水的臂膀,手臂战栗。
“是我错了,我不该去跟王爷做什么交易,不该去皇帝跟前露脸”
在与余淮水拜堂成亲后,臧六江也想过不再去以身犯险,从前他无牵无挂,一条命横出去只想活个洒脱痛快,可当他想抽身时,却发现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宁王阴晴不定,这一日还与他称兄道弟,谁知下一日会如何?
真与傅老爷说的那般,余淮水只要与他瓜葛着,就不得安生。
“你当真要与我分开吗,为什么我给你的你就不要?”
臧六江的声音愈发大了,他有些失控,攥着余淮水臂膀的两手都失了分寸,疼地余淮水蹙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