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秦水嫁给周有才后,周家家境比之秦家好,秦水便看不上他们这帮穷亲戚了,去年她带两个孩子回来,大蛋给他们倒了两碗水,就因为平时找猪草,大蛋手黑了点,两个孩子还故作的恶心到吐了。
秦二嗤的一声,丝毫情面不留,他本在晒谷场那边喝的正高兴呢,秦水要是单纯的回娘家看看家里人,他一百个欢迎,但秦水不说人话,他也不必说什么好话,“一点小恩小惠都算不上的互帮互助,整天放嘴边,大姐也是不嫌丢人现眼。”
“老二,你怎么说话呢!你……”
秦水还没训斥完呢,秦大娘便冷喝一声,“够了,姐弟俩吵吵什么,水水,这事不是娘不帮你,而是娘没本事也没办法帮,你二弟说的对,我们对润哥儿哪来的恩。要真说起来,你秦叔当年对我们家那才是大过天的恩情,这事,娘不能开口。”
诚然,方才她确实犹豫了,但老二老三的话把她打醒了。
“娘,你说啥呢?你不帮我?你不帮我难道你要看着你闺女饿死吗?爹,二叔,三叔你们替我说说话呀!”秦水嚷了起来,神色不快,就是一旁的周有才都沉下脸来。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秦森秦木两个堂兄弟幽幽叹气,他们能说什么?人家许云帆能让他们有份活计干,他们有啥资格开这个口?
外头的许云帆听了一会,站起身走了进去,“哟,秦大娘,今儿家里可热闹了,听说你家女儿女婿回来了?”
许云帆出现在秦家门外,其他秦氏的人想到秦水跟他夫君回来了,许云帆又被秦森家的喊过来,这是咋了?
大家伙好奇的都过来了。
秦家人一听许云帆的话,心头不由咯噔一下,按照以往,他应该跟秦润一样喊秦水一声大姐,但许云帆没喊,一声“你家女儿”便道明了亲疏远近。
“云帆,你来了,快坐。”秦三夫郎拉了张凳子给许云帆坐下。
许云帆笑笑:“谢谢丰哥。”
“你就是润哥儿的夫君?”秦水扫了许云帆一眼,眼睛都亮了,很快又变得复杂起来,可惜了,这么俊郎的小伙子,居然是小秦家的入赘夫郎,“我是你秦水姐。”
许云帆看了眼打量自己的秦水,“我知道你是秦大娘的女儿,你不用再自我介绍,我不傻,三娘跟我说了,你想进食堂里干活?”
“嗯。”秦水就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秦二众人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还看不清形势,“我跟孩子他爹想进食堂干活,你看看能不能安排?我夫君之前上过学堂,会识字也会算数,我都听说了,大树村的周杨星如今在厂里当管事,一个月八两银子,我家有才不比他差,你看看食堂那边是不是也给他安排个管事啥的,就平时记记账这类的活就好。”
被秦水夸了一句的周有才有种高人一等的淡然自若,不主动跟许云帆打招呼,也不吭声,端的一派读书人的架子不紧不慢的喝着热水。
许云帆似笑非笑的看着故作的周有才,“人家周杨星是从哪出来的,你家夫君又是从那个山旮旯出来的?人家可是得院长推荐,你家夫君上了两年学堂,三字经背完了吗?大字认得几个啊?算盘会拨吗?你问问他,他敢跟我厂里的管事比吗?”
他这人向来如此,人敬他一分,他便敬人三分,可对方要是不知见好就收,那很抱歉,别说敬三分,他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咎由自取。
被问话的周有才脸一干,神色不自然了起来,“这……话不是这么说,我从学堂出来已久,很多东西都生疏了,但以前夫子夸我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我听他们说,你这有那什么,就那……”
许云帆:“岗前培训。”
“对,就岗前培训,只要我认真学,你说的那些,想必不是问题。”
“既然你这么聪明,以前怎么没考个童生,感情是不认真学了?”许云帆懒得跟这种好高骛远,没点本事又眼高于顶的人多说废话,“我就实话跟你们说吧,我不管你是读了几年书还是夫子夸了你什么,我也不管你们是谁女儿女婿,我的工厂,还有食堂不是什么人都收的,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否则,只会活成笑话。”
“秦水是吧,我也实话跟你说,你让秦大娘他们跟我说也没用,你该不会以为我喊他们一声大娘,他们就真是我大娘了吧,那像我这样长得仪表堂堂又学富五车还有礼貌会尊老爱幼的好男人,那长辈可不要太多,我奉劝你最好别把我的礼貌当成你颐指气使的底气。”
“还你爹娘对我夫郎小舅子有恩,就算有恩,我们也还完了的,你少拿这些事来说事,今天我把话放这里了,我跟你们秦氏交好,也是看在我夫郎的面子上,但你们谁要是让我不爽了,我必定百倍奉还,你们也甭说我不近人情,我告诉你,食堂还有工厂,我是东家,我的话就是规矩,谁敢不听我就开了谁。”
这话什么意思?这是赤裸裸的敲打啊!
秦水脸色瞬间惨白,她不晓得看人脸色,但不是听不懂人话,秦大娘一家都愣了。
所以,许云帆这是生气了!
碍于许云帆的面,秦二秦三不好多说什么,等许云帆一走,秦二秦三不干了,对秦水意见都大了,“大姐,你看到了,现在好了,因为你,我们全家都丢了活了,你跟姐夫高兴了?”
周有才刚才刚被许云帆讽了一顿,这会又被两个小舅子联合埋怨,顿时是又气又羞,“秦二秦三,你们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你们也觉得我们请你们帮忙开个口也是错的了?咱们可是亲家,你们自己有活干,一天挣几十个铜板,就忍心看你们大姐姐夫身无分文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秦一盯着周有才,怒道:“放你的狗屁,你也不听听方才你们自个说的是什么话,屁大点本事没有,还想要这要那,我看你怎么不上天?往年仗着读过两年书,眼睛都长头顶上,今儿开口求人办事还一副好像施舍给我们面子的样,你这样的怎么不上天呢?”
“小舅子,你说话太过分了。”
“秦一,你怎么说话,他是你姐夫。他就是读过书,读书人哪个没点清高气,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够了,够了,都少说两句。”秦木听着几个后辈吵,脑袋都大了。
秦大伯看着秦一秦二秦三三兄弟统一战线,又看不满的儿媳妇还有哥郎,许云帆方才的话又绕在耳边,他知道的,有的事,该决绝的时候,就不能心软,否则,许云帆迟早要对他们一家子心寒不可,“水水,你带上女婿回去吧,你也听到了,人家不要你们,我们也没办法,云帆没受过咱们家什么恩惠,你爹娘没办法帮你。”
秦家里头吵,外头的秦氏人也“吵”,但更多的还是晓得许云帆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几个意思了。
秦氏几百人,有的人不是没有孩子嫁出去的,他们自个挣钱了,难免会想着要拉扯一下亲人,人之常情而已,有的人难免因此犯糊涂,就像秦大娘,秦水跟她哭述,身为一个母亲,她心软了,犹豫了,从情感上看,她何错之有呢,但理智上,她就是错了。
秦老听了这事,秦大有烦躁的直在院里转圈圈,“这帮人真的是糊涂了。”
“人就是这样的,这些事我早想到了,今儿本是个开开心心的日子,偏要闹,老头子我就让他们闹好了,今晚你把人都喊祠堂去,有的人也是该敲打敲打了。”对比于秦大有的烦躁,秦老倒是很冷静,在许云帆聘请外村人担任管事时,秦老便知,秦氏的人有的可能会心生一点儿不服气,有的肯定会想,许云帆为啥不让他们做管事偏要请外村的人?
他们不识字是真,如果没有培训啥的,他们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奢想那些事,可如今有了岗前培训,有的人不免有想法了,他们没准其实很聪明,学一学也就会了呢,要知道,管事的位置,一个月八两,他们就是不会也得使劲学呀!
哎,有的人,想的就是太简单,满脑子都是那八两银子。
秦氏那边的事,许云帆懒的管,方才那些话,他说的不留情面,一来是敲打秦水不该起的心思,二来也是他起床气憋着,自个憋着难受,自然得撒到罪魁祸首身上。
跑一趟,许云帆都精神了,一路吹着口哨,路过小秦家的地时,他还特地下去掐了一把豌豆尖,待会回去让秦润给他打个汤喝暖暖身子。
院外响起奇奇怪怪的口哨声,听起来好像还挺有旋律,秦润背着灶台在砍烧鸭没注意到,秦斐俞从厨房窗口探出头,正好与捧着一把豌豆尖,还有一声带着兴奋的“芜湖~”,借着地上一层薄冰滑进院子里的许云帆四目相对。
“刺……”刺激两个字没说完,看到家里出现一个陌生人,许云帆赶忙闭嘴了。
许云帆眨巴眼,再眨巴眼,随即,人就愣了。
“回来了,事情解决了吗?”秦斐俞还挺自来熟,听听这口气,好像他同许云帆已经认识八百年了似的。
没办法,与秦润聊天,从秦润口中吐出来的话,十句有九句与许云帆相关。
烤鸭是谁做的?
是许云帆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