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兰帐低垂。
一双人影映在锦帐间,缠绵交|欢。霍少闻轻抚怀中人微湿鬓发,手指在他沾满春|情的艳丽脸庞间轻轻游走。
怀中人抬起被泪打湿的睫羽,剪水双瞳直勾勾看着他,一点点挑起唇角,露出一个令他目眩的笑容。
霍少闻心旌动荡,俯首去亲纪淮舟,即将吻上那张唇时,胸膛忽然传来剧痛。
霍少闻怔住了,缓缓低下头。
他看见了一把匕首。
是他父亲送他的那把,也是上一辈子他死时用的那把。
一只苍白的手握着匕首,直直插入他的心脏。
霍少闻感到一阵彻骨的冷。他抬起头,对上一双森冷的眼,霍少闻浑身发寒,上下齿相撞,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
“为……为什么?”霍少闻艰难开口,“你不是说喜……喜欢我吗?”
纪淮舟嗤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抽出他胸膛的匕首,鲜血四溅,落在纪淮舟白皙面庞间,为他添了几分阴狠。他身处霍少闻下方,却是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望着霍少闻,轻启唇瓣。
“不过是骗骗你而已,你还当真了。”
他抬手抚上霍少闻的脸,目露怜悯:“要怪就怪你太蠢,我说什么你都当真。”
冷风沿着霍少闻胸口破开的大洞呼呼地往里灌,霍少闻眼神逐渐涣散,他掐了掐掌心,奋力撑开眼皮,看向面前那朵嗜血毒花,“嗬嗬”一笑,猛地扑下去掐住对方脖子。
“这一次,我绝不独自赴黄泉,你同我一起死吧。”
谁料,手伸向前方却扑了空,他什么也没有碰到。
炽热的火焰在霍少闻胸口燃烧,周身弥漫的冷意被彻底驱散,霍少闻怒不可遏,四处找寻纪淮舟。
睁开眼,横梁上的祥云瑞兽扑入眸中。
霍少闻一愣。
原来,那是一场梦啊。
木窗不知何时被狂风吹开,冷风卷着雨丝飘入屋中,薄被全被怀里的人卷走了,他几乎没盖东西,难怪会觉得冷。
霍少闻垂眸望向正枕在他肩头酣然入眠的纪淮舟,纪淮舟手脚紧缠着他,身体与他牢牢黏在一处,脸颊覆着一层薄粉,想是没感受到任何冷意,甚至还有点热。
霍少闻看着怀中人,心绪难平。
梦里的情形太过真实,而且……极有可能会在未来发生。
他知道,自己重活一生还选择相信纪淮舟,是极为愚蠢的行为,这无疑是再次将自己的性命交到纪淮舟手中。
只是……纪淮舟心狠,他却到底心存不忍。
于前世的他而言,除了母亲,纪淮舟便是最重要的人。
尽管纪淮舟不过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可他半生光阴尽付于此。无论如何,他也割舍不下那么多年的情谊。明知前路晦暗不明,仍旧义无反顾地再次朝他而行。
霍少闻乌眸沉沉,眼睛盘桓在怀中人一所无知的面庞间。
今生,你可莫要再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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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舟在霍少闻怀中醒来,伸了个懒腰。
他很多年没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
抱着的身体不再冰冷僵硬,而是温暖柔软的,源源不断的热意从对方身上传来,纪淮舟蹭了蹭霍少闻胸膛,抬头对霍少闻灿烂一笑:“侯爷。”
霍少闻瞥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轰隆隆的暴雨声传入屋内,纪淮舟脸色一变:“暴雨还未停歇?”
霍少闻沉沉应道:“是。”
四目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雨势如此大,恐怕会有洪灾,须即刻派人疏散住在湖边的百姓。”纪淮舟面容凝重,“况兆他们还未到,不知是不是被困住了。”
霍少闻道:“我今晨派人去接他们了。”
纪淮舟忧心如焚,他再也睡不着了,立即坐起身,取过春凳上周照吉昨夜送来的衣衫,匆忙套在身上,对霍少闻道:“我们去县衙一趟。”
两人理好仪容,乘着马车,在瓢泼大雨中赶去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