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拧着脖子不累吗?你后脑勺有话对我说?”
“……”林湛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咬着牙的谎,“你没刮胡子。太扎眼。”
“噗。”
谢辞忍不住笑,呼吸全喷在林湛后颈的敏感带。后者应激地抖了一下,默默地搬着椅子向反方向平移,逃离谢辞气息的包围圈,只有这样,那颗不争气的心脏才不会不受控制地狂跳。
谢辞笑累了,撑着额头随口说:“其实,有人就喜欢这种胡子拉碴、故意装颓废的劲儿。你不觉得我这样很有魅力?”
“不觉得。”
林湛自顾自地离开办公室,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感冒冲剂,杯子里深棕色的热水还打着漩涡。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又不悦,是医生的职业本能:“还有,装颓废和真颓废是两个概念。我真没听说过二十八岁的人还会在冬天开着窗睡觉感冒着凉的。”
“这都没听过?哎,林医生阅历不够啊。我倒是知道,有某些医生半夜加班把自己熬到心脏病发作的。”谢辞从玻璃杯中抽出一只沾了汤药的不锈钢小勺,漫不经心地刮了刮杯壁,“林湛,你说,到底谁更过分一点?嗯?”
话是笑着说的,但听上去好像有点生气。
林湛微皱了眉,隔着两张桌子坐下,低头翻看着资料,内心却止不住地吐槽。
这人恩将仇报,还翻旧账。
怎么得了便宜还生气,到底生的哪门子的气?
“算了,不指望你能懂。”
谢辞无奈地揉了揉眉头,仰头一口闷了感冒冲剂,最后被苦味冲得闷咳两声。他滑着办公椅到林湛面前,可怜兮兮地向他讨糖吃:“苦。”
林湛从兜里拿出一块黄色的柠檬糖,撕开外衣,刚想搁在谢辞的掌心,那人已经半张了嘴:“喂我。”
“……”
林湛从没觉得一颗糖这么烫手。
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犹豫了半天,干脆搁在了桌上,逃避选项:“你是有点感冒,但手还能动。自己吃。”
“真无情啊。”
谢辞懒得再耍赖,随便把糖丢到嘴里,弯腰拎了块毛巾,悠然离开了办公室。等到再回来时,谢辞擦着湿发,下颌的青胡茬已经被刮得干干净净,少见的疲态已经被他藏了起来。
“刚才没问。你找我有事?”
“我……”
林湛轻轻咬住下唇,语气犹豫。
他只凭着本能前来拜访,却忘了编好借口,此刻被谢辞骤然拷问,瞬间头脑空白。幸好谢辞主动提起了工作,才算是侧面为他解了围:“是动物实验的事吧。上午实验样本运过来,已经进入隔离实验室了,你刚好错过了。不过,我拍了照片,给你看看。”
谢辞抱起电脑,端正地摆在林湛面前。照片上照着灰色的隔离卡车,帘布里裹着几笼白兔,正蜷缩在笼子边角。
为了补充临床前数据,阜苍综院提出,必须先在一定数量的动物身上做最后验证,证明射频消融法对周边心肌的损伤是可控的。
林湛疑惑地看他:“你今天跟着去筛选实验样本了?”
这种繁冗的工作,本不该是谢辞这个位置的人亲自来做。
可那人只是随便笑了笑:“其他人都在忙,我比较闲,有空就去看看。再说,我也怕有人动手脚,自己盯着比较放心。”
“你有空?”
林湛只盯着谢辞眼下的乌青看,隐约察觉到那人在隐瞒着什么。
“是啊。很闲。对了,你看这个。”
谢辞笑着指着照片上的一角,手臂扬起,身上沐浴露的清爽香气骤然逼近,林湛呼吸快了半拍,不得不挪开审视的目光,被谢辞的手指带跑了方向:“……什么?”
“这个,可爱吗?”
第二张照片,小花园的透明隔离窗内有一排笼子,十多只白兔正在悠闲地吃草料,偶有几只伸长耳朵,好奇地向门外张望,眼睛圆圆的。
林湛顿了顿,无可奈何地说:“……它们是实验样本。再说可爱,是不是有点残忍?”
“我不是说兔子。”
谢辞想起自己‘无意间’路过林湛的第一节解剖课。那时,还没习惯生死的青年,那双无神的眼睛低垂着,与案桌上濒死的兔子眼睛一同分享地狱的颜色。
谢辞不忍再回忆,只更贴近屏幕,精确地指着照片的左上角的一抹橘色:“我是说,它。”
林湛顺着目光看去,一只橘猫正在照片左上角翻着肚皮,懒洋洋地摊展着四肢。他低声笑:“嗯,它是科研院小花园的常客了。有时候晒太阳,会跑到院子里蹭吃蹭喝。没人管他,都说是吉祥物。”
望着林湛难得的展颜,谢辞忽得拽起他的手。
“走,带我认识一下。”
“诶?”
林湛被半拖着进了电梯,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地跟他并肩站在实验区外的玻璃门前。谢辞已经穿戴好隔离服,连口罩也戴了起来,像模像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