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初开,天地混沌。
太虚剑诞生于太古之初,剑身由鸿蒙紫气淬炼而成,通体青玉般剔透,包含日月星辰,内里却流淌着金色的凶煞之气。
那时候它无鞘,无主,无名,无束缚,悬于九天之上,剑气所至,万物湮灭。
它不懂何为“生灵”,何为“慈悲”,它只知杀戮,因为杀戮是它存在的唯一意义。
它还不叫“太虚”,所有人都叫它“凶剑”。
无数神魔曾试图驾驭它,却无一例外被它的剑气反噬,魂飞魄散,它饮过真龙之血,斩过凤凰之翼,劈开过上古魔神的头颅,却从未被谁真正握在手中。
直到那一天,它悬于云端,剑气肆虐,方圆千里无生灵敢近,它刚刚斩落一位试图驯服它的上古神君,剑锋上还滴落着金色的神血,剑身嗡鸣,似在嘲讽世间不自量力之辈。
忽然,它察觉到了一缕异样的气息。
不是杀气,不是战意,而是一种……它从未感受过的存在。
太虚剑缓缓调转剑锋,剑尖所指之处,云海翻涌,晨晖斜斜照进来,起舞的浮尘像被惊起的萤虫,有足音踏过来,一步一响,却震得他剑鞘内的黑暗微微颤。
那是一名女子。
她赤足而行,足尖轻点虚空,每一步都似有莲花绽放,雪青色的衣裙如花影,不染尘埃,长如墨,垂落至腰间,间仅一支玉簪,素净至极。
她眉目清冷如霜,不笑时如雪影霜辉,却又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神性,仿佛世间万物在她眼中,皆是平等。
那是神女阿眠,最后一位纯血神裔。
那也是太虚剑第一次认知到“光”的存在。
阿眠身上没有杀意,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对它的戒备,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它,目光澄澈如寒潭,深不见底,却又纯净至极。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凶剑。”她轻声开口,嗓音如碎玉落冰,清冷而空灵。
太虚剑的剑气本能地翻涌,似在警告阿眠不要靠近,可她却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向前。
随后,一只素白的手握住了它的剑柄:“你饮过太多血,戾气太重。”
杀戮本能地轰然暴起。
剑气自震荡,烛台倾覆,云团撕裂,太虚剑却在嗡鸣中清晰感知到那只手的虎口迸裂的细微震颤。
剑脊之上,一道细如丝的线自剑格贯穿至剑尖,滚烫的神血滑落,像熔岩灌进冰川的裂隙。
剑灵就在这种灼痛中苏醒了,他尚未理解“存在”为何物,只本能而莫名地战栗,竟被烫得意识一缩。
“安静。”
阿眠的声音清凌凌的,像雪水漫过青石。
剑灵的杀意突然凝滞,有什么东西比血和杀戮更强烈地攥住了剑灵初生的意识。
他“睁眼”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剑身对光的反射,用剑气对气息的捕捉,用铭文对灵力的共鸣去感知。
剑灵感受到阿眠垂落的丝扫过剑柄,尾沾着某种花草的清苦。
看到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指甲边缘修得圆润,像小小的菱角,
看到她衣襟上绣的星纹,银线在晨光里明明灭灭,如同真实的星河流动。
最致命的是她的眼睛。
阿眠低头看剑时,剑灵窥见了她的眼眸,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深处却跳动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火光。
当她指尖抚过剑脊暴凸的脉络时,那火光忽然近了,放大了,填满了他整个混沌的识海。
这是什么?
剑灵困惑于胸腔里古怪的震颤,不是杀戮的兴奋,不是饮血的餍足,而是一种更尖锐、更绵长的感觉,像有人用最柔软的羽毛在剐蹭他最锋利的刃。
阿眠将太虚剑举向天光,在刹那的眩晕中,剑灵透过剑刃看见了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像雁羽掠过水面,她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比剑锋更薄,却比春风更柔软。